序列王座 （十二）
“头儿，东西来了。”阿福拎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走了进来，包被支棱的硬物撑的变了型，他“咚”的一声将包扔在了地上，地板微微颤了颤，看上去十分沉重。
“刘易斯呢？”皮特继续用望远镜盯着马路对面的宝隆中心，头也不回地问道。
“不知道，他把包仍在了楼下的寄存处，还留了张字条.......”
阿福把纸条一递，皮特伸手接过，随即皱了皱眉：“检查一下包裹。”
屋子里的人纷纷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神经大条的阿福率先拉开了拉链，黑光油亮的枪支倾泻了出来，清一色的MP5，弹夹拉满，显然都经过悉心保养。
如果要打巷战德军制造的MP5绝对是很好的选择，它们可靠性高，射速快，后坐力小，成年人单手都能极好操作，能在短时间内倾泻出大量弹幕.......更关键的是便宜，事后销毁不会那么心疼。
阿福拿起一只冲锋枪，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手上的功夫却异常灵活，他熟练地将MP5拆散成一桌子的零件，仔细检查后对皮特道：“没有问题。”
皮特将弹夹里的子弹推出来一枚，质地均匀，他眼神一凝，在金黄色的弹壳底部印着一个七个空心菱形首尾相连的印记，像是首尾相咬的巴蛇。
“你们见过这个图案吗？”皮特将子弹送到所有队员眼中过目。
“嚯，七大罪里‘梅利奥达斯’肩膀上纹的也是这个......”
“闭嘴。”一名深棕色皮肤的男子眯了眯眼睛，颇具中东风情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的，他犹豫了片刻道：“我在我们当地见过这种子弹，应该是黑商制造的。他们很多都会在弹壳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像是特殊的花纹、凹槽之类的，这样从尸体上挖出来就相当有辨识度，一场战争下来就能比较出哪家的产品质量好，而且士兵也容易积累功勋。”
皮特点了点头，但心中却升起了一丝警惕。
按照惯例刘易斯应该亲自将这批军火护送到他们手里才对，这可是要命的东西，不论是被偷了、被抢了、还是被发现了，对他们整次行动都将受到仅为严重的影响.......而刘易斯也不是什么头天上战场的新兵，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给他打个电话，另外问一下狙击手就位了没有。”
“是。”
“其余的都统统检查一遍。”其他人立刻忙碌起来，皮特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五点五十，离他们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零十分钟，情况不允许他多想。
这两天进入宝隆中心的武装人员，安保护卫他都看在眼里，心里有数，要论正面力量一群乌合之众如何敌得过他手里下这些拿命拼出来的雇佣兵？
就算出了意外.......
皮特冷笑，那他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
如果你没去过“Lagastronmieduende”，就千万不要说自己是滨海市的顶级公子哥儿。
“Lagastronmieduende”，在法语中译为“妖精的美食”，意思是仅仅在森林深处的精灵才能品尝到的食物，“ld”的主厨也是为浪漫的法国人，厨艺享誉全国，手底下有三家登上米其林星级的餐厅，一家三星，两家二星，其中三星的那家坐落于巴黎西郊的森林，客人想要亲自品尝他的美食还得徒步在林中穿行半个小时之久，两家二星的餐厅一家在塞纳河畔，而一家在离法国万里之外的滨海市宝隆中心。
宝隆中心从天上看像是一朵盛放的花蕊，四周的花瓣簇拥着中间的花柱，“Lagastronmieduende”独占花柱顶层的16F，从上往下能俯瞰整个滨海市的CBD。
米其林的小红本评选餐厅向来离不开三大准则：最好的食物、最顶级的服务、以及最昂贵的价格，“Lagastronmieduende”最便宜一道菜也得六七十欧，一顿饭动辄上万，不过就算是这样座位依旧供不应求，想要提前预定至少得排上一个月。
以前宋茜只听林永楷在跟朋友闲聊时吹嘘一次来这家餐厅享受有多么“nice”，里面的装修是多么多么豪华，服务是多么多么高档，自家老爹下了血本才提前两个月订上个位子，还是普普通通的散座.......她当时只觉得“哇塞好厉害”，却没想到现在这种羡慕与好奇的表情却出现在了周围其他顾客的脸上。
她是没想到韩烨居然带自己来这种餐厅吃饭。
他们坐在靠窗的双人座上，服务人员从他们身边有意无意地穿梭，左手边的落地窗能眺望整个宝隆中心以及星海湾的夜景，右手风度翩翩的大师正在亨泽曼钢琴上倾情演奏.......虽然不是场地的中心，却一眼能看出这里是场子里最好的位置。
“要了命了啊......”宋茜的内心在呻吟，想着自己待会儿是该先喝汤还是先吃菜。
不少人都将好奇的目光递了过来，可这对年轻的男女却都十分陌生。女孩不必多说，一看就不经常出入这种场所，男人优雅的风度倒是浑然天成，但俊美的脸颊配上生人勿近的气场整的跟塞巴斯蒂安似的......
嘛，也不排除外地来客的可能，察觉到韩烨看过来的视线，几个偷偷打量的人也不尴尬，而是露出了友好的笑容，然后知趣地收回了目光，继续和本桌的朋友谈笑自若。
片刻后服务员走了上来，微笑着问道：“两位想要些餐前酒吗？”韩烨点了点头，“要香槟，另外再来一瓶Carinena。”
服务员笑着回答：“先生您真有品味，Carinena是我家的招牌酒，点的客人虽然不多，但评价都很高。”
韩烨只是露出浅浅而礼貌的微笑，“来法式餐厅怎么能不喝红酒？刷这张卡，钱管够。”
服务员悄咪咪撤走了，这边韩烨却又开始给宋茜讲起了法餐的用餐礼仪，“坐姿端正，不要摊在桌面上，不能跷二郎腿，不要摆弄桌上的餐具，因为刀叉的拜访也另有讲究.......”
宋茜一方面再次被韩烨阔绰的出手震慑到了，一方面却又完全不知道这男人脑子里想的什么，心里想着自己何德何能上个大学体验课就如此铺张浪费......
但就让她这么走掉还真有点舍不得。
见宋茜跟小学生上课听课似的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僵硬的像是被狮子扑到的小鹿，韩烨愣了一下：“其实都无所谓，你随意就好。”
服务员将开好的香槟端了上来，金黄的酒液盛在透明的高脚杯里，散发出诱人的芬芳，他先给宋茜递过去一杯：“先喝一口，有助于你缓解紧张。”
宋茜急忙端起来灌了一口，可香槟对第一次喝酒的女孩儿来说还是烈了些，霎时间嫣红飞上双颊，她急忙吐了吐舌头，把酒气全都吹到了韩烨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看着韩烨那副微微开始纠结起来的表情，她是又尴尬又想笑。
“没事。”韩烨本来想挥手，但举到一半又放了下去，转移了话题：“经典的法餐分为前菜，主菜和甜点，虽然很多餐厅会适当进行扩充，但基本上也离不开这个顺序，前菜前有餐酒，比较清单酸甜，能激发客人的食欲，上主菜会有伴餐酒，一般口感比较醇厚......”
菜一道一道上，韩烨一道一道讲，他的动作斯文得体，动作优雅自然，像是那种从小就生活在法国庄园里的贵公子，睡在丝绸般的月光里喝着葡萄酒长大，宋茜听的渐渐入迷了，不禁感叹道：“你懂得真多。”
“酒，在餐桌上永远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在‘美鉴’考试里要占三十分，死记硬背也得记下来。”韩烨冷不丁来上一句，“不然直接挂科。”
“啊哈.......”
Carinena上来了，相当有仪式感，两位侍者端着架子走了过来，年长的以为看上去颇有经验，但其实跟家里老爹开红酒差不多.......只是这套流程让人家做的赏心悦目了而已，酵醇的红酒倒入醒酒器，宋茜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眼睛闪闪发亮。
一瓶一万二啊，她几次想摸出手机拍照，都忍了回去。
“很多欧洲餐厅都有自己的招牌酒，好的招牌酒也能体现了餐厅不俗的品味，不一定要特别贵，但格调一定要高，小众古老的酒牌就非常有神秘感。”韩烨看了眼手表，继续说道：“我事先查过了这家店的招牌酒，Carinena原本是西班牙王室的贡酒，算是相当不错了。”
随即他便给宋茜倒上了一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讲完了，开始吃吧。”
“嗯嗯......”宋茜这边还在回味浪漫音乐和旖旎的灯光，那边的韩烨就像是完成了自己所有的工作一样，开始享用起美食来。
“......”
“......？”
结束了？
宋茜看着一声不吭地解决着生蚝的韩烨，银质的刀在他手里像是骑士的圣剑，一招一式都那么得体自然，开壳，分离贝柱，然后就着今早刚打捞的海水一饮而尽......
优雅的背后是惊人的速度，不论是张牙舞爪的螃蟹怪还是塞满酱汁的烤鹌鹑，都在他娴熟的技艺下甘拜下风，饭桌上的气氛不知怎么变得有些诡异，打扮靓丽的女生发着呆，而对面的男生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盘子里的食物，像是抱着竹笋的大熊猫。
宋茜先是跟着吃了两口，而后就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看着对美食一丝不苟的韩烨，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神奇了起来，
你花几万块钱请女孩子逛街买衣服，带她看歌剧，又来全市最好的场子吃烛光晚餐......合着您真的只是上堂体验课顺便吃个饭的啊？
要不是韩烨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英伦绅士的高端范儿，她都要怀疑这家伙是公款吃喝了......
她倒没想过要发生些什么，或是有什么期盼...虽然韩烨长得又帅又有钱。但他总是有种能刚给人升起幻想就立马打碎的能力，即便是她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也能感觉出这家伙绝对哪里有问题。
这环境，这格调，就好比你开着法拉利只为了上班，穿着纪梵希只为了保暖......不是暴发户就是脑子真的有病。
就是不谈情说爱也得有个什么由头吧？
谈生意也好，纪念日也罢，两个人在这种地方干坐着一顿猛吃算什么意思？
自己第一次跟男生的约会可不能就这么毁掉，宋茜咬了咬牙，看来必须自己来打破这僵局才行！
很显然韩烨不是擅长聊天的类型，她纠结了很久也没想出要聊什么，看着韩烨已经快把黑松露沙拉扫荡完毕，她心里就更急了......
总得聊些两人都能聊得起来的话题吧？
格致高中？
但自己刚才还在车上因为这个话题呛了他一下，不太适合了。
报考志愿？
别搞笑了啊，况且在这种地方聊这种话题总觉得有些违和。
八卦？
跟不太熟的男生聊这个会不会太轻浮了，而且这家伙满脸都是“禁欲”的样子......
“在学校...你跟我父亲很熟吗？”她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题。
“很熟。”
“......”
宋茜抻着脖子等着他的下文，但韩烨吐出了这两个字后便继续解决起了牛骨髓来，噎的人胸疼。
这就完了？
宋茜深吸了口气，但随即她想到自己根本没有胸，于是强忍了下去：“有多熟？”
韩烨这次终于抬起了头，仔细地想了想：“他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
“你上他的课？”
“生活指导教师，大学里的辅导员。”他拿餐巾擦了擦修长的手指和嘴角，眼神里是万年不变的波澜不惊：“我们一起创建了‘高山滑雪社’，还一起搭建滑雪场和山顶小屋，他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说自己女儿一直想要这么一座带壁炉的小房子，所以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想见一见你。”
宋茜心底似乎有某个柔软地方被触动了一下，不是因为眼前的男人从很早以前就跟自己有了交集，而是哪怕相隔数万里，有个至亲的人仍在惦记着你。
胸口里像是有什么暖流涌过，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傻乎乎的：“这么说你很早以前就认识我了？”
“嗯。”韩烨罕见地犹豫了一下：“其实...在你中考的时候你老爹曾问过我给你推荐那所高中比较好。我是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就填了我的母校，这让我当时后悔了很久......”
宋茜呆了呆。
“这顿饭算我补偿你的了。”
事情的经过其实倒也没韩烨说的那么悲剧，不过宋茜能考上格致高中的确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这家伙......试想一下，当你中考过后，父母拿着你的成绩单一筹莫展之时，他们会怎么办呢？
此时身边刚好有一位成绩优异的毕业生路过，而且还是老乡。
同一片城市，同一个梦想。
韩烨随口推荐了自己的母校，再加上他本来就对格致高中印象还不错。而宋茜当年考的分数也刚好够得上格致的分数线，于是宋老爹当即就拍板决定将宋茜送进了格致中学。
嘛，事实证明宋泽钰当年的决定是对的，格致高中经历了“黄金一代”后分数线节节攀升，师资力量滚雪球般壮大，再过两年宋茜就算多考三十分也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