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列王座 （十三）
“这么说你也喜欢滑雪？”疑问解决了，宋茜喝了几口酒后脸上红扑扑的，笑容也变得暖暖的，像是年祭里蘸了蜜糖的红苹果：“我小的时候老爸也总喜欢带着我滑雪，一开始紧张的不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逐渐喜欢上了。”
“是因为那种‘被风驰电掣包裹的刺激感’吧？”虽然是主动搭腔，但韩烨的语调还是有种酷酷的感觉。
“对吧？！！”一谈到滑雪宋茜眼睛就亮了起来，头顶像是有小星星蹦了出来：“从那么高的地方哧溜一下滑下来，手脚紧张的动都不敢动，眯起眼睛，雪花和冷风在耳边嗖嗖直响，划在脸上冻的生疼......但身体里血液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我第一次滑的时候也差不多，可到了山脚下回头看却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而且在其他人眼里简直帅爆了好吗！明明是那么激烈快速的运动，但在白雪和山峰的衬托下去却显得从容高雅......”说到兴奋处宋茜不由得手也跟着比划起来，身子微微前倾，越过了餐巾与刀叉。
既然谈到了滑雪，就不得不提那些世界顶级的滑雪胜地，凶险的，圣洁的，壮美的......这就像不论现在出了多少匹马力的引擎怪兽，道奇、迈凯伦、又或是兰博基尼，但在玩到古董级的车迷心里最棒的还是六十年代有着鸥翼车门的顶级跑车。因为它们是闪耀着一个时代，是每个人都想拥有却又独一无二的存在，当你身临其境征服了其中一座雪山，就好像亲自书写了一段传奇。
宋茜说自己去阿尔卑斯山脉的铁力士雪山，因为那里有一条长到几乎永远都停不下来的雪道，等到黄昏临近，从山上滑下时，身侧斜阳慵懒的余晖一定很美。韩烨说条雪道对初学者来说还是太危险了些，如果你有出国的打算不妨去加拿大的班夫露易丝湖，那里的环境很优美，雪也很干净，适合一家人一起游玩。
宋茜还想去瑞典和挪威看一看，因为那里有着世界级比赛专用滑雪场，韩烨点点头，说奥勒和贺美科伦的确不错，就是要去最好早上去，因为中午过后人实在太多了，不然坐上山扶梯跟挤公交差不多......
“别告诉我这些地方你都去过，那我可真的要疯了。”宋茜端着酒杯，眼里闪烁着“你甭想跟我打马虎眼”的兴奋的色彩。
“以后你也会有机会的。”韩烨跟她碰杯，鼓励道。
接下来的聊天比宋茜想象中还要顺畅的多，甚至还出乎意料的有趣，韩烨还能讲出很多高山滑雪历史上不可复制的经典，听过的，没听过的，如数家珍；各种滑雪设备，单板或是双板，数据详细到材质和重量；滑雪时的技巧，这就不单纯是什么“内八减速”这种武林中人人都会的大路货色，而是真正职业选手才能掌握的“绝招”，听的宋茜既是懵懂又是痴迷。
而当宋茜讲的时候往往就会更富有感情色彩一些，她讲着讲着就讲到一些浪漫的影视片段，男主女主在山巅倾述海誓山盟，手挽手歌颂一些狗血的桥段......这个时候韩烨保持缄默，埋头吃菜。于是宋茜就知道自己触及到这家伙的知识盲区了，很快便收回话题，即时把握交谈的节奏。
有时两人在某些意见上产生纠纷，各抒己见相互议论，最终达成共识，像是两捆点燃的干柴，当思维相互碰撞，火焰却愈发明亮。
“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想去哪里都行。”她借机挖苦了一句，却带着朋友间的亲昵。
“上了大学以后有自己的时间可以支配，学校也会安排出国的机会，机票住宿全报销。”韩烨说的半真半假，倒是对答如流。
在旁人看来他们就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朋友，男孩儿一脸的淡泊宁静，女孩儿笑的热情洒脱，就好像他们不在这种场合也能喝着易拉罐子的啤酒聊上一整夜。
又是一段话题结束，就着抿酒的空隙宋茜偷偷瞄了一眼韩烨，神情微微恍惚了一下，
什么啊......原来这家伙还是可以正常聊天的嘛......
“怎么了？”韩烨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随即问道。
宋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露出了娇憨的笑脸。
韩烨皱眉，这题显然超纲了。
“其实我在学校是没机会跟同学说这些的，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说自己喜欢滑雪是件很奇怪的事吧？你想我从小到大还没出过国，而且咱们这边基本也有滑雪场……”宋茜开口道，原本热烈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微冷却了下来，她的声音很轻，“所以今天我真的很开心，能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随即她的脸骤然腾起红晕，急忙摆起了双手：“就是单纯的高兴，没别的意思......”
短暂的而窒息的沉默。
“我也是普通家庭，我也喜欢滑雪，今天你能这么高兴，我也很开心。”韩烨说的一板一眼，像是突然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宋茜惊愕地与一脸严肃的韩烨对视了几秒，然后噗嗤地笑出了声。
不愧是老爹找来的人，就是这么特别。
“你是怕别人瞧不起你？因为玩滑雪的成本高，而你的家境一般，所以怕别人说你特别...‘能装’？”韩烨思考了一下，才想出这个形容词来。
宋茜无奈地耸了耸肩，但那表情似乎在说“要不然呢？”
男孩儿在口袋里翻了翻，掏出一张卡来推到了她的面前：“奥特美室内滑雪场的家庭券，我朋友开的。就当帮我个忙，去冲一下业绩。”
宋茜刚准备开口拒绝，但看见韩烨酷酷的表情分明写着“敢不收就宰了你”，于是她心底一怂，鬼使神差地接过卡片，面皮红的像是火烧似的。
“现在就去。”
“现在？”
“你口头答应我，我不放心，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叫上那个林永楷。”
“我去趟洗手间。”
宋茜逃得丢盔卸甲。
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
韩烨看了眼手表，刚好六点半，他挥了挥手，一名侍者推着酒柜走了过来，他微微弯下腰，宽阔的背肌像是要把西装背心撑裂了似的。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清场吧。”韩烨嘱咐了一句，侍者点了点头，留下了酒柜，转身就走。
.....
上厕所只是个借口而已，电话也不可能打的。
宋茜看着手里的会员卡，不禁有些苦恼，自己怎么就接过来了直接客气地推辞掉不就行了？
不然他还能真吃了自己不成？
她不禁暗暗训斥自己，宋茜啊宋茜，你就不能争点气！老承人家的情算什么意思
他又不是自己的兄长或是父亲，每一次帮助都不求回报，万一他要是忽然对自己提了要求呢？
不行，得找个机会还给那家伙......
她刚下定决心，但转念一想到韩烨那张酷酷的脸，心底又不禁有些犯怂，要就这么把卡还给他，不仅可能会引来那家伙的不满，而且总感觉自己的行为有点作......
一张卡还只是小玩意，那还得连带着还上自己脸上的妆，脖子上的项链，身上的衣服......她到不是舍不得，因为大概赔是可能够呛啦......只能看看自己之后能不能厚着脸皮退掉。
至于音乐会和这顿晚餐的消费......
唉。
或许韩烨根本不把这些钱放在心上，对她也没什么别的企图，但这对宋茜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林林总总加起来都超出她高中三年来上课外补习班的总和了。承了这个情，以后不管韩烨对她说的什么话，她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比如要求她报考香格里拉。
从小宋茜就把情谊看得很重要，比如去亲戚家受到热情的招待，又或是邻居之间的小恩小惠，她总被教导要念着别人的好，因为在她心里总是自己付出的更多些，才会觉得心安理得。
下次等父亲回来招待他来自己家玩？
又或是回请他一顿饭？
嗯......再多出来一顿夜宵？
她苦恼地摸了摸头发，但一想起刚凹的造型，又赶紧颤颤巍巍地照着镜子把发型重新打理好......好老贵呢。
......
餐厅里的人少了很多，米其林餐厅很多都是按“场”来计算的，时间到了客人便离开，这点宋茜还是知道的。
韩烨正享用着饭后甜点，蓬松柔软的舒芙蕾软饼上淋着枫叶糖浆，外加几颗蓝莓和草莓粒，有种让人想要大吃一口的冲动。
宋茜双手贴着臀线将裙子整理好，慢慢坐在椅子上，然后轻轻舒了一口气。
“你对你父亲的工作了解多少？”韩烨开口道。
他吃的很优雅，每次口都很小，以至于开口时根本看不出他前一秒还出于进食的状态。
“他跟我说他是个考古学家。”宋茜挖了一勺含在嘴里，云朵般甜蜜的味道霎那间在她舌尖绽放，幸福的滋味让她眼睛都眯起来了。
“除此之外呢？”
“那就没什么啦......小时候我缠着他给我讲故事，因为在我经常看的动画里考古学家背后的身份不是大boss就是神秘人，所以也总觉得他会是那样厉害的家伙，但现在想想也怪可笑的。”宋茜转着眼珠子仔细地品了品：“毕竟盗墓啊，遗迹什么的......现在也就电影敢这么拍了。”
韩烨手里的动作犹豫了一下，看得出他是想委婉地跟宋茜解释这件事。
“你父亲的职业其实很危险。”
宋茜的勺子还含在了嘴巴里，但动作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你什么意思？”宋茜的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睑：“我父亲出事了？”
韩烨从兜里掏出了一副纤薄黑色尼龙手套戴在手上，显得五指更加修长，“还记得我说过今天带你来体验大学课程的吗，也许接下来的环节会让你对你父亲的工作有所了解。”接着他从酒柜的冰块里取出了两个透明塑料袋，轻声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尽量不要太惊讶，躲起来，静静看着就好。”
宋茜猛然起身，她是背对着大厅坐着的，现在她才发现整个餐厅只剩他们一座客人还坐在这里，其余的桌子都空空如也。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名侍者在“打扫”餐厅，他们放倒餐桌，封锁门扉确认没人可以离开，将贵重的物品统统打包起来......壮硕的身材像是罗尼·库尔曼。
“你今天一直在看表。”宋茜心跳的厉害：“你在卡时间准备什么对不对？”
韩烨眼神里划过一丝淡淡的惊讶，但很快收拢，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女孩儿出乎意料的敏锐。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副面具，赤面黑须乌纱帽，威风堂堂，却是一张财神像。
“那场歌剧也是，我还奇怪为什么不是从头开始看，一开始你就卡好了时间......”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宋茜的声音开始颤抖，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韩烨从另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支漆黑的手枪。
三角枪头，厚重的枪身，鼎鼎大名就连她这种门外汉都能轻易叫出来，
沙漠之鹰。
她体内的血开始一寸寸冻结，不知是这件凶器散发出的凶厉之气，还是已经昭示随之而来的危险！
在哪儿？
谁会来？！
钢索飞驰的声音像是脱轨的火车......宋茜猛地回头，8，9，10......电梯上升的速度像是失控！
“别乱喊，别乱跑，想象成自己在看一场电影。”韩烨戴上了面具，给子弹上膛：“虽然会有一定危险，但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宋茜脚下生根，一动不动，像是被恐惧攥住了心脏。
那张财神像后的左眼，像是沸腾的熔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