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列王座（十一）

宋茜这辈子从没享受过这种“嫔妃”级待遇，抬手递袖，抬脚提鞋，有人给她量尺寸，有人给她摆弄头发，还有人忙着给她脸上补妆......一个看上去很干练美女询问她平时喜欢什么色系的口红，什么系列的香水，平时穿搭如何如何......手里拿个小本本一丝不苟地做着记录。整的宋茜还挺尴尬的，心里想着“你决定就好了”但表面上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啥也不知道，好在总监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于是大体上就自主拍板决定了。

一大圈人“嗡嗡嗡”围着她转了十分钟，散去的时候却又如龙卷风般迅速，宋茜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瞬间呆住了，竟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她轻轻触碰了下自己的脸颊，就好像摸某种名贵的瓷器，镜中美丽的少女也好奇地打量着自己，那勾人心魄的睫毛，灵动的眼眸，耳边的发梢还精心打了卷儿，像是玻璃展柜里精美的洋娃娃。

“这真的是我吗？”宋茜整个人都惊了，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真的说的一点没错，她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有如此美丽的一面，她情不自禁地在镜子前转了两圈，镜中的少女清纯可爱，搭配着一身价格令人窒息的奢饰品，就像是初入舞会的名媛少女。

“您觉得怎么样？”总监在她耳边低声道。

“挺......好的。”宋茜有些腼腆道，脸颊微红，接着一句话就破了戒，“这得多少钱啊？”

说完她就后悔了。

“美丽是无价的，亲爱的，作为过来人我得跟你说保持美貌是我们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至于钱，那是男人该操心的事。”总监眨了眨眼，化解了尴尬。

宋茜只得笑着应承，但实际上她心里也有些没底，自己跟韩烨不过第二次见面而已，别说那种亲密的关系了，可能就连朋友也算不上。

万一他跑路了，

自己可就凉凉了。

“您的男伴在外面等您呢。”助理进来知会了一声，

“来了来了！”她急忙小跑了出去，像魔法时间快要结束的灰姑娘。

就连宋茜也不得不赞叹韩烨穿上正装后的确帅的一塌糊涂，没平白浪费那张脸和男模般的身材，往那儿一站就是全场焦点，对小姑娘的杀伤力堪比强效杀虫剂。

此时的韩烨换上了一身阿玛尼的休闲西装，衬衣是阿玛尼的，领带是阿玛尼的，连鞋也是阿玛尼的......对面就是阿玛尼的门店，虽然让人怀疑有偷懒之嫌，不过高端就是高端，再加上手腕上辨识度极高的“绿水鬼”，一股“王霸之气”扑面而来，如果再带上副墨镜那就是妥妥的冷酷型杀手，还是专杀少女的那种。这会儿店里的气氛已经被他给完全“镇”住了，客人们悄悄离他有一段距离，就连见惯了帅哥的导购小姐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飘。

宋茜怯怯地在他身前站定，她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刚升起的小骄傲全给打趴下了，这男人的气场顶着天花板，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好像就有无数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您觉得怎么样？”经理语气温顺的像猫，话里带着比起其他客人过分的恭谨和讨好。起初这个邻家大男孩一样的青年仅是给她一种惊艳的感觉，但也仅此而已，要知道她经历过多少磨练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见过的大咖美男不计其数。可当对方西装革履，将自己彻底武装起来后却完全不一样的，他变成了像是华尔街股票经纪人那样炙手可热的顶级商圈精英，举手投足仿佛便是千军万马，气势锐不可当。

“莫非他是哪个刚深造回国的明星不成？”经理在心中思腹。

韩烨上下打量了宋茜一番，微微点了点头，看得宋茜都有些怪不好意思的，脸颊微红，精美的耳坠一晃一晃的，但他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却微微蹙眉。

“先生我们这些服务都是免费的......”经理连忙解释，她怕韩烨误会，因为对方的要求原本只是买衣服而已——虽说她也有借机推销一波化妆品的打算，可现在却下意识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包括耳环和项链？”

“您要是喜欢，可以给您打个折。”这下轮到经理尴尬了，这些小饰品说起来比衣服都要贵，且不说真金白银的材质，经过大师手里一设计，林林总总加起来怕是要超过六位数。

可只见韩烨却是点了点头，道：“怪好看的，都买了吧。”

此举煞是震惊旁人，周围的女性眼中闪烁着慈爱，友善，认可，赞许的光，宋茜本人更是直接震傻了，她捂住胸口，立刻就明白贪图自己美色是肯定不可能的......所以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经理当时都想着“老娘要是能年轻个二十岁多好哪能轮得到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这边却笑脸盈盈地问道：“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韩烨贯彻一贯的言简意赅，却被其他女性理解为高冷的人设，眼中异彩连连。

收柜员手脚麻利，一输密码一刷卡，一串大的惊人的账单就跳了出来，“这是收据，您收好。”经理不留痕迹地瞥了宋茜一眼，连骗带哄地给她塞了一大堆的护肤品口红之类的小玩意儿，还有几张五千面值朝上美容美发卡，看得上宋茜心惊肉跳，心想自己这一身究竟花了韩烨多少钱。

这难道是想给自己打扮好了然后卖出去送人？

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韩烨那边付完账提着大包小包就走人了，宋茜急忙提着裙子“蹬蹬蹬”地追了上去，留下店里一众暗道可惜的美女，经理冲着他离去的方向缓缓躬身：“欢迎下次光临。”

……

“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啊？”上了车，宋茜不由问道。

她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懵了，眼前这男人是超能力者，名牌大学毕业生，暴露狂，英伦绅士，冷酷特工......现在又为她挥金如土，尽显花花公子风范。虽然她不知道这家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他这样的精神分裂患者可能地球上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算啦，还是再观察下吧，宋茜心中叹了口气，毕竟是老爹委托的人，应该还是值得信赖的。

“当然是待会儿要用到，”韩烨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发动了引擎：“不然你不觉得穿衣服很麻烦吗？”

......

车子停在了富丽堂皇的剧院门口，韩烨替宋茜拉开车门，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语道：“自信一点，就像自己家经常来的电影院。”

宋茜迈着颤颤巍巍的小细腿跟在韩烨身后，深吸了口气，只感觉小心肝砰砰直跳。

这车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赶着火葬呢。

“你以前看过音乐剧吗？”

“钟楼怪人算不算？”宋茜还记得小学时音乐老师放过，他们就像一群小鸭子抬头盯着电视看。

“当然，是历史上最经典的剧作之一，1998年在巴黎的首映大获成功，剧集抨击了封建制度和贵族高高在上的卑劣作风，同时赞扬了人道主义的仁爱精神。”韩烨点了点头，表现对此剧不俗的了解和见地来，但平淡的语气却像是在朗诵某篇语文作文：“其实歌剧都是差不多是这些东西，通过音乐和极具视觉效果的舞台布置进行抨击、调侃、赞颂，表达，优秀的作品往往能达到直击人心效果。”

后者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韩烨微微俯下身，将一张烫金黑卡推到了售票员的面前：“两张票。”

“歌剧在开始之后是禁止入厅的......”售票员下意识拿起卡片瞥了一眼，却改了口道：“但贵宾席还有独立的包间，要更贵一些，您觉得呢？”

“麻烦你了。”韩烨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刹那间犹如光环附体，看得宋茜都呆了，心道这个神经病居然学会了将自己隐藏成一个正常人，售票员手法娴熟，很快就为其办理好了票据，从窗口递了出去：“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一名服务人员接引着两人走入歌剧大厅，其实在抵达歌剧院的门口时宋茜就隐隐猜到了一些，在许多电影里也曾出现过类似的镜头，黑西装红礼服，红毯前是成排的老爷车，正装男女出入歌剧院，手挽着手谈笑风生。当年的布鲁斯老爷子就酷爱这口，结果刚出大门就跟妻子双双领了便当，仅留下年幼的韦恩在小巷里凌乱......而现在她也走在了红毯上，一旁西装革履的老绅士和优雅的女士将微微惊讶的目光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那些目光却不是挑剔和隔阂，而是纯粹善意的赞美。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的不再是与同学一样的校服，顶着一张整天学习憔悴的小脸儿......她现在穿着的可是上过巴黎时装周的顶级潮牌，带着世界知名大师亲手设计的耳坠，脸上画着电视里大牌模特儿似的装，没人知道她的过往，她的一切......她没理由唯唯诺诺，再像班级里那样奉承别人，当个小透明，她应该挺起胸膛，露出那种压倒性的笑容来，哪怕只是为了给身边的韩烨长长脸。

她努力地挺了挺单薄的小腰杆儿，像模像样地走了两步，却有种说不出的笨拙青涩......好在韩烨即时借出了胳膊，这才没让她别别扭扭的步伐出糗，于是周围人脸上的笑容更善了，微微上了年纪的客人眼中带着打量晚辈的幸福，有种看着刚成年的女儿头一遭参加晚宴的喜悦。

脚踩肃穆奢华的大理石，头顶是帝王皇宫般的天穹，宋茜心想韩烨真的很厉害啊，什么事都办的干净利落，不愧是自己老爹的校友......配上那辆阿斯顿·马丁真的有几分007年轻时的气质，嘛，就是偶尔有些神经跳脱。

“感觉怎么样？”韩烨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挺...挺好的……”

宋茜一时间没能理解他的脑回路，只能这么犹犹豫豫地回答，周围一下子暗了下去，前方却突然亮起，盛大的音乐伴随着宏大的舞台在他们面前展开，服务员轻轻带上了门，自此这间位于最高处的贵宾室便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墨绿色的表壳在黑暗中一闪而逝，韩烨点了点头：“那就好，在学院你会学到更多。”

“你这是…在提前给我提前体验学院的课程？”宋茜渐渐跟上了他的思维。

“不是有种说法叫‘大学体验课程’吗，对高中生开放志愿大学的‘实验性质课程’，我觉得这种方式能让你提前对我们学院有所了解，虽然并不全面，但应该对你有所帮助。”韩烨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看见那冷淡的轮廓，“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但最后的选择权还是在你。”

宋茜心中微微有些感动，这还是她从小到大除父母外第一次有人肯为她付出这么多，把她当成与众不同的存在......但她同时也有些黯然，她觉得自己欺骗了韩烨。

她小时候曾深爱并崇拜着自己的父亲，想着成为父亲那样优秀的人，但那所名为香格里拉的学院却像做大山一样格在一个父亲和他的家庭之间，一晃五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在雪地里冻的鼻涕冒泡，还骑在父亲肩膀上傻乐的小女孩儿如今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如果提前知道了自己对学院的情感，还会对自己付出这么多吗？

“谢谢你。”

“不客气。”

这对话，教科书式的工整。

“不仅仅是这些...你送我的衣服...刚才救我的场，还有你为我做的一切。”宋茜轻声道，“真的很谢谢你。”

短暂的沉默。

“这是我应该做的。”

当“魅力猫”吟唱起破晓，灯光如星河下坠，韩烨的脸颊被短暂的照亮了一瞬，他的表情如月光般清冷恬静，却又柔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