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文武之择

见着自己娘亲在思考，王吉贞并没有打断她。他知道自己这个亲娘，有时候极智如妖。此刻安静下来，肯定是在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他缓缓的从甄玉蝉的身上溜下来。然后便是走到了桌子的另一端，在如今贴身丫鬟杏儿的帮助之下，王吉贞爬上了椅子。

不过显然他还是有些不满意，接着又爬上了桌子。爬上桌子的原因便是桌上有着甄玉蝉经常吃的百花马奶。王吉贞也非常喜欢这马奶，只不过甄玉蝉现在不准许他吃，其理由便是因为马奶里面放着女人滋润补阴的药材。

以前王吉贞尚且还在襁褓之中，只要营养跟得上，什么容易入口自然是吃什么。现在不一样了，王吉贞口齿完好，可以吃的干饭，喝的热粥。那甄玉蝉自然不会让王吉贞还喝着滋阴的马奶。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长成丈夫那样顶天立地的汉子，而不是文文弱弱，抹着胭脂的兔爷儿。

王吉贞不敢发出声音，偏偏那盛着马奶的瑞兽小碗，被甄玉蝉小桌的最里面，靠着窗户的位置。他轻轻的朝着那儿爬过去，瞅着就要摸到了。“哎呦。”王吉贞忽然吃痛的喊了一声。甄氏已经一巴掌又打在了他的屁股之上。

其实隔着厚厚的棉裤，打上去根本就没有那么痛。王吉贞之所以要这般的叫一声，只是装模作样。甄氏打了一巴掌之后，便是又将儿子拖下了木桌，然后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王吉贞又是皱眉，又是瘪着嘴。显得非常的难过。

甄玉蝉摸着他的小脑袋，“可真是打痛了？”王吉贞装作生气的样子，“打了还问我痛不痛。你下手没轻没重，屁股一定都被打红了。我走了，不喝就不喝。”说完便是要从甄玉蝉的怀里跳下去。甄玉蝉哪里放走他，“杏儿，把桌上那碗拿给我。”

一直站在甄玉蝉背后，眉眼如画，鼻翼皙白，嘴若红樱，肤似凝脂的丫鬟，木讷的走了过去将那个玉碗拿过去给了甄玉蝉。这个叫做杏儿的姑娘，长得极为漂亮。自打将麝兰嫁回了杭州之后，甄玉蝉身边的大丫鬟便是一直是她。

长的实在太好看，有时候连着王吉贞都觉得她给母亲当个丫鬟，实在是不有些大材小用。尤其是杏儿行为举止之间，便是有着一股风流。不过杏儿是个不拘言笑的姑娘，说白了就是一个脸瘫。偶尔间，脸上能够流露出来的表情还是痛苦的神色。只不过王吉贞不知道她为什么这般的痛苦。

甄玉蝉接过了玉碗喂了儿子一口，王吉贞想多喝一点，但是却被甄玉蝉骂了一声，“小崽子便将碗给拿开了。”看着儿子一脸满足的样子，哪里还记得刚刚屁股还痛啊。甄玉蝉忽然才发现自己好像上当了。只不过儿子，尝着鲜奶，“吧唧吧唧”嘴巴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即便是上当了，甄玉蝉还是觉得甜蜜。

“小崽子，娘和你说一件事情。”甄玉蝉挑了一下两弯淡淡的眉毛，然后带着深思熟虑的目光看向了王吉贞。这是正戏来了。王吉贞不知道甄玉蝉刚刚在想着些什么。不过眼瞅着甄玉蝉肯定是对他的蒙学有着不一样的想法，答道：“说呗。”

“娘亲问你，你以后想从文还是学武？”甄玉蝉虽然心中有了思量，但是儿子自己应该也有些想法。王吉贞自然是想着文武双全，文可治国安邦，结交名士。武可止乱定军，保身立命。不过他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的意见不重要，甚至甄玉蝉的意见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王辅臣的想法。

既然这样，他摇摇头，“这件事还是父亲大人做主的。”他话说的白，却没有想到惹得甄玉蝉有些不快。“管你那个老子，他在南边哪里，还顾得及我娘儿生死。你只告诉我怎么想？”甄玉蝉这般不悦的口气，很明显是因为在这件事，她和王辅臣是有了冲突。

这点王吉贞是理解的，甄玉蝉出身文风极重的江南，自然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王辅臣出身陕北，自明末开始便是饱受鞑子犯边的困扰。而王辅臣本人更是一路武途，自己也用的一手好戟，他最觉得书生无用。东林党人，书生误国。在他眼中，这些人和后宫之中的那些个太监，都是没卵子的无用之人。他肯定希望自己的儿子从小练就一番好本事。

甄玉蝉既然将话说到这份上，王吉贞只好发表自己的想法。“孩儿倒是觉得文武可以同时学。武可以强身健体，文可以博文多学。”若是以前还待守闺中，甄玉蝉肯定要说武乃是粗鄙之学。不过如今她已经没有这般想法，她问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那你以后是随着你爹爹征战还是考科举入京为官？”

文武或许可以学，但是文途和武途还是完全两条不同的道路。王吉贞自己的想法肯定是要陪着王辅臣征战，书生造反，百年不成。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娘亲肯定不是这样想的，于是笑了笑打了一个太极，“今天只是想想蒙学之事，现在纠结着以后是科举还是荫官，实在太早了。”

“不早，不早。既然入了蒙学，我就要考虑你以后的安排。我拗不过你老子，但是我有我的办法。不过这个法子必须要你小子配合。”甄玉蝉心里已经有了思量，此刻的她便开始对王吉贞施压。

王吉贞微微侧过脸看向了自己的娘亲，甄玉蝉的俏脸之上，因为激动，染上了淡淡的红晕。王吉贞仿佛又想起了前一世之中，自己那个劳作整日的母亲，劝着自己学习的模样。古来今往，大约每个娘亲都是望子成龙。

后面的人生路途还不知道怎么走，变数实在是太大了。王吉贞没有道理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拒绝了甄玉蝉的一片好心。他点了点头，“那就一切以母亲为主。只不过，我也想像着阿哥那样学武，希望我读书之余，骑马射箭。那个时候，娘亲不要阻我。”

“怎么会。再说了，你这个小滑头。年纪这么小，我都管不住你。等你大了还得了。娘亲只希望你这个小滑头，心里能想着你娘怀胎十月的不易。”甄玉蝉嘴中所言，有些吃味。看得出虽然回来之后，她没有为昨天的事情怪罪王吉贞，但是还是有些计较。

计较完了王吉贞之后，甄玉蝉便是为王吉贞定下了目标。“既然你今日应了我，那么咱们就约法三章。其实也只有一条，等你什么时候中举了。什么时候娘亲就不管你读书了。不过若是没有考上，你就得听为娘的，但凡影响读书的事情，比如娶亲，比如为官，比如交友等等这些。我都要管你。”

王吉贞心里诽谤了一下，这哪里是约法三章，简直就成了一个发改委，戴着一顶帽子，什么都可以管。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道：“一切以娘亲为主。只不过，不知道娘怎么计划的？能够说服爹爹？”这句话说的，甄玉蝉神秘的笑了一下。

“既然是要向学，那就要回江南读书。那儿文风重，全国秀才要是放开了考，其实都应该是我们的。”甄玉蝉一出口便是又惊了王吉贞一下。明清秀才多出江南和江淮，这是常识，王吉贞见过不少这方面的史料。朝廷也因此，所以限制了江西，安徽，浙江，江苏这些地方的秀才数量。不过他还是有些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惊讶甄玉蝉的魄力。

“读书已经是不易了。还去江南读书，怕是爹爹更加不同意了。”王吉贞很好奇甄玉蝉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王辅臣。

“原本今年年底前，妙玉那丫头要到京中来，陪我这个姨姨。我们仨在京中过年热闹一下。不过既然这样，那就让妙玉开年之后再过来，咱们仨回李家堡过年去，我那个婆婆，我自嫁过来还没见过呢。”甄玉蝉嘴上说着，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面，熠熠生光。

王吉贞此刻不由的想跳起来夸赞一句甄玉蝉，脑子真的聪明。拿自己奶奶来压自己老爹，那就是一物降一物。王辅臣老爹死的极早，上面一个大姐，一个二哥自己是小。小时候家里过的很是艰难，有了上顿没有了下顿。直到他大姐嫁到了刘家之后，刘姓姐夫帮扶着李家，他们家的日子才渐渐的好过了一些。

再后来王辅臣和他姐夫两个人不甘于平庸，便是从了流贼。而王辅臣失手又杀了他姐夫，自此之后他大姐终日以泪洗面，他二哥不理会他。老娘对他更是痛骂，而王辅臣后来又把自己的李姓改为了王姓之后，更是家门都不得入。如今算来，王辅臣怕是已经有着十年没有回去过年。

随着他发达之后，不断的给李家送金银奴仆。他二哥对他才态度好了点，但是大姐早就已经住进了庵中，当了一个女修士，青灯古佛，心如枯木。手心手背都是肉，王辅臣老娘依旧是没有原谅他。不过没有原谅归没有原谅，但是孙子还是块宝贝啊。王辅臣老娘虽然和王辅臣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二哥的信中便是写着老娘对孙儿的记挂。

“我也还没有见过奶奶呢。那就回李家堡看看吧。王顺和李贵他们也很久没有回去了。”王吉贞说的也是心里话，他之前听说自己奶奶是个瞎子，便已经想去看望，不过因为府中和李家堡之间尴尬的关系，他年纪又小，根本不好提。

但是甄玉蝉说了这么多，但是还是没有给自己的蒙学定下规矩，让王吉贞不由的提了一句。“娘亲，我的蒙学还有习武的师傅。您还没有说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