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玄烨家的初夜（中）

彼时甄家和曹家其实还算不得交情太好，一个在金陵城，一个在杭州城。而且曹家老家在沈阳，早在关外的时候便是已经抬旗了。这一世的曹家家主曹玺，颇有远见。他以军功立家，见太平盛世即将来临，便想着以商富家，同时培养子弟读书，根植势力，保证曹家兴旺。

而江南一带，几次屠杀搞的十室九空，尤其金陵一带，更是开始从江西婺源迁人口过来。别人看到人口凋零，但是曹玺却看到了商业地图的空白。于是先派了两房人南下金陵做生意。曹家很快也有了杭州的茶叶生意，所以甄家和曹家之间便是有了些来往。曹家为了保持这条线路，便是将自家的一个庶女嫁到甄家。

而孙氏和甄氏当初便是在婚礼之上认识的，两个人结识于新妇婚房之中。商贾之家的子女自然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结交的机会。李贵所言的手帕交，其实远远没有那般深厚的交情。待到了慕容小剑同孙氏说了，王家子弟前来找三阿哥玩耍，她开始是有些惊讶的，想着是不是家里父母指使孩子过来套交情的。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宫内的四阿哥正在得到圣眷，大有封为太子之意。而且三阿哥上面还有一个年长的二阿哥，立贤立长都轮不到这位三阿哥，便是觉得自己想过了。以她的意愿自然是愿意同甄氏交好的，但是她又想到了苏麻喇姑。

慈宁宫里派过来的管教嬷嬷，也是对康熙这个伟人影响深远的女人。按照本意，皇子出宫避痘便是害怕宫中太监宫女，侍卫臣子众多。走动频繁，小孩子体质又差所以会让小孩子染上天花。所以玄烨在福佑院之中，差不多是半封闭的，每日只有宫中指派的儒生过来为皇帝启蒙。这王家的人也是外人，她也害怕严厉的苏麻喇姑知道她放进了王家子弟之后，会对她有所不满。

不过很快她也打消了这个年头，去年年初，三阿哥从宫内搬进福佑院的时候正是王辅臣护卫着一路过来。王辅臣做事不仅仅仔细，而且一路上对玄烨非常恭敬。宫中拨过来的银两有限，王辅臣自己还贴了一些银两为福佑院布置。而后的这段时间内，每次逢年过节，王家府邸还是会送些庄子里面的野味，南边的锦缎和陶瓷过来，很大程度之上改善了玄烨这个不得宠皇子的生活质量。苏麻喇姑曾经在康熙面前多次提过，意思就是将来有一天要知道报恩。

想到了这一茬子，孙氏便是拿定了主意。将王辅臣的儿子放进来同玄烨玩耍，想来应该苏麻姑姑是高兴的。须臾之间，孙氏的脑海之中已经争斗了几番。最后她转身看向了在屋内正在青灯烛火之下，看着三字经的玄烨。

笑眯眯的问道：“阿哥，外面有个小王公子来找你玩玩耍，你可愿意见上一见”玄烨本就是久在樊笼里，平素里只有一个曹寅陪他玩耍。听说有人过来，自然是开心的，他面露出一丝淡淡的喜色。不过在一旁昏昏欲睡的曹寅却是仿佛被敲了一记警棍一般。

立刻书案之上爬了起来。笑道：“自然是要见上一见，我下棋，射箭现在都比不过阿哥。找个外面人来试一试，我一定能赢他。”原来曹寅还在纠结着最近象棋和射箭老是输给玄烨一事。不过孙氏白了儿子一眼，他同玄烨尚且年幼，虽然孙氏不怪他不守礼。但是绝对不会听他一言的。康熙听着曹寅这般说，更是开心。道：“就按照寅哥儿所言，让那个小王公子进来吧。我这书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先生问我，姆娘也不用为此担心。”

玄烨年幼便是从未在父母膝下承欢，虽然有祖母，教习姑姑，奶妈看护。但是还是早早懂得了人情冷暖，所以说话间已经很是贴人心。孙氏见着儿子和玄烨都欢喜，也笑着应了一声。转身便是吩咐台阶下面的慕容小剑道：“慕容公子，你去将那王家哥儿请进来吧。不过随从就不要进二门了。”

慕容小剑点了点头，恭敬的朝着屋内的玄烨弯腰行礼“这个在下晓得。”于是王吉贞便是在慕容小剑的引领之下，走过了九转回廊，迈过了二门，最后进了玄烨的起居之所。而丫鬟仆役们则是住在三门之后。

先来迎接王吉贞的自然便是孙氏，她遥遥见着慕容小剑牵着一个孩童走了过来。甚是高兴，远远的就响起了清亮的嗓子嗔怪道：“慕容公子如何不将这王家哥儿抱起来，这九转回廊就是我走起来还费一番劲。”

慕容小剑笑着回道：“奶奶有所不知，哥儿不要我抱他。说好好的男儿，头顶青天，下踏黄土。当靠双脚行天下之路。硬是不让我抱着他。”

王吉贞这话说的，极为虚伪。君不见，刚刚在文远居，王吉贞还是骑在了王顺的肩膀之上。他这样不过是为了给玄烨留个好印象，毕竟是千古第一君。小时候总该是和常人不一样的，王吉贞怕自己显的太幼稚，玄烨对他没了兴趣。

不过这番话说的，还没让玄烨听到，倒是让孙氏和慕容小剑捧腹大笑。屁大的小孩，第三条腿还没伸出来，哪里知道那么多。笑归笑，孙氏对王吉贞还是极为热情的。王辅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便是甄氏所出，之前甄氏在同孙氏的信件之中也是有提到自己儿子的。孙氏看着王吉贞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便是一把将王吉贞抱在了怀中。

笑着道：“这可就是驹儿吧。你娘亲说你要成为王家的一匹千里马。可能做到？”王吉贞一时有些心结。竟然问出了这么白痴的问题，不过他对付这种问题早就已经习惯了。点着脑袋大声应着道：“婶娘，驹儿肯定能够做得到。”

王吉贞一声婶娘叫着，孙氏非常开心，她是北人，笑的豪爽的让头上的簪坠发出击打之音。接着便见她吩咐着身边的侍女，“去将我那金丝楠木梳妆盒打开，最底层放着一只小金马，拿过来。”

那侍女应声便是把那金马拿了过来。一看便是给专门给小孩子把玩的，金马被细金链悬在一个项圈之上，项圈还系着半圈红缨。孙氏放下了王吉贞，然后又亲自把项圈带到了王吉贞的脖子上。复而又将他抱起，端详着这项圈是否搭配。

只见金马右背上书着“王家麒麟”而左背上则写着“福寿永昌”，一看便是专门为王吉贞准备的。看得出孙氏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匹小金马，王吉贞不由暗暗叹息一声，这古代富贵人家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孙氏今天送的小金马，不用说都知道多么合了甄玉蝉的心思。

还没来得及叹息，却听到“哇”的一声便从孙氏后面响了起来。众人皆惊，是一个穿着一个灰褐色袄子的男童，这男童年纪比王吉贞稍微大点。似乎是刚刚从屋内跑出来，衣服还没有穿好，冷的拖着长长的鼻涕。

这个鼻涕虫正是曹寅，他心性比玄烨活泼许多，刚刚孙氏去迎王吉贞他也跟着出来。先前见着娘亲抱起了王吉贞一个劲的夸，便是已经有些吃醋，现在又见孙氏拿了只小金马给了王吉贞便是彻底的爆发了起来。

旁边的宫女赶紧上前抱起了曹寅，然后轻轻拍着曹寅的心口，一边宽慰道：“寅哥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了？”王吉贞目瞪口呆，这鼻涕虫就是曹寅啊。不知道曹雪芹看到他爷爷这个模样，心里得是怎么想的。

曹寅哭着道：“娘亲不要我了。娘亲给了阿哥一匹小玉马。今天给哥儿一匹小金马。就是不给我，我说小马匹好玩耍，她都不给我。她不要我了。”曹寅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歇斯底里。孙氏看着儿子的模样，有些心疼，便解释道：“阿哥和驹儿都是属马，这两匹小马自然是要送他们的。你又不是属马的，你要这玩意做什么？”

王吉贞忽然间跑过了一万只草泥马，康熙拿玉，他拿金。合起来难不成就是传说之中金玉良缘嘛？不过小屁孩的哭闹还是很快的引起了他的兴趣，曹寅哇哇的哭着，肥肥的脸蛋挤满了褶子，嘴巴扁成了樟树叶的模样，一对眼睛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也是几乎重合在了一起，但是偏偏不断的有泪水挤出来，嘴巴一张一合的回道：“我不属马嘛？那我属什么？”

孙氏一口答道：“属蛇。（注2）”他年纪要比王吉贞和康熙长上一岁。曹寅的注意力似乎是被转移了，哭声渐渐的小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哦，原来我是属蛇的。”孙氏放下了王吉贞，舒了一口气，准备从侍女怀里接过儿子。却不想，曹寅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那我的蛇呢”

刚刚走了一半路的孙氏顿时停下了脚步，眼神之中闪烁着无尽的无奈之意。而曹寅见着母亲什么都没有。刚刚变小的哭声再一次的响亮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场秋雨一场凉。别提他心中多么凄苦。

只不过因为孙氏一个人的爱被同时分给了两个人，曹寅和玄烨。所以这导致曹寅非常的敏感，而孙氏能嫁入曹家，自然也是知书达礼的人物。被不懂事的儿子发自童心的一问，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愧。嘴巴上只好说着，“明天我就差金匠给寅儿打一个。寅儿乖，莫要再哭了。”可是小孩子哪里是这般好哄的，孙氏这般间接承认没给他金蛇，更是让他伤心不已，哭声一时间更加响亮了几分。

看到了这一幕，王吉贞不由的从腰间掏出了自己的大杀器——刚刚从文远居带出来的糖浆鹅酥还有杏仁猴饼。果不其然，淡淡的香味流入到了空气之中，一下子便是治好了曹寅的哭声。鼻涕虫很快便是吧唧吧唧起来了嘴巴。这个时候，王吉贞才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屋檐下面的另一个小童，不用说正是玄烨。只见他身材健壮，虽然只是比王吉贞大了月份却是要高出了一个头。右手拿着本书，左手靠背，像个小夫子的模样。

王吉贞将手中的吃食朝着玄烨摇晃了一下，却没想到玄烨只是远远对他微笑点头。非常淡定的看着他们俩，仿佛在看着两个智障儿童。果然是圣祖小时候就与别人不一样，太特么淡定了。王吉贞心中暗暗想到。

注1：我个人还是比较推崇康熙的，有人称他为千古第一君，也是可以的。站在皇帝的角度，他年幼除掉权臣，而后镇压了叛乱。同时继承发扬了明儒理学，将统治从文化到政治都牢牢的握在了手中。对外，收了西藏，打掉了准格尔，击退了沙俄。对西南，西北，东北都有扩张，疆域之大，前所未有。

注2：按照百度的说法，曹寅实际上应该是比康熙小的。不过稍作修改，让剧情显得有趣一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