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04 圣洁之厅(第三遍修改)

最近有些忙,把这段时间练习的一章发上来了,请大家多指点

S004圣洁之厅(3遍改)

夕阳西下,马车映在土道上的影子被拉的斜长,原本明亮的树荫此时也变的昏暗孤寂,渐渐落下的太阳如马车上的老人垂垂老矣。莫特尔老人望了望四周环境小心拉动缰绳,褐色的小母马顺从地将马车拉倒一旁停下。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露营!”老人向后面的马车招呼道。

后面驾车的是吉姆,他听了赶紧用力拉住缰绳。吉姆是个大男孩,他驾车有些一年多了,可以说算一把好手,只可惜还没有出过远门,这次送货的重任落在他头上不免有些紧张拘束,时时都紧绷着神经,生怕在路上有什么闪失,防卫的武器寸步不离始终放在身边。虽然老人在路上不断让他放松心情,告诉他这条大陆十分的安全,但他始终放不下心,睡觉都枕着,生怕出点什么意外而辜负了大家的期望。而他这种紧张兮兮的情绪也直接反映到马儿的身上,好在村里给他套的是匹骟马,这次过大的动作令马儿有些抱怨,它生气的打了个响鼻,不过它还是停下脚。

货箱里跳下个女孩,她快步来到马车前接过老人手中的缰绳。“小心些,爷爷。”她抬手搀扶老人下了马车。

“啊,这颠簸的一路真是让我腰酸背痛啊,真是不中用了。”莫尔特老人用力敲打着自己僵硬的腰背。

“等我们到了圣都纳杜斯,那里的牧师肯定会治好您的。”女孩笑道。老人听了露出一丝微笑,他摸了摸女孩的头。

一个与女孩年纪相仿的男孩从后面的车上跳下,他拿着工具打着哈欠来到跟前问:“我们在这里过夜么?”

女孩看了看她的表弟,心中有点不放心,“你完成你的职责了么?”她率先提问。

“当然了,这几天我从未出过纰漏,车上的每一瓶我都用力摇过了。”男孩虽然回答无力,但仍很自信。

“你最好是这么做的。”女孩说。

“好了,”莫特尔老人笑道,“迈克这段时间都很好的完成了任务,而且现在我们离圣都已经很近了,玛莎,你也应该放心了。”

“就是就是。”迈克应承道。

“去吧,去捡些柴吧,不用太多,”说着老人看了看布满晚霞的天空,“今天的夜晚不会太黑的。”

吉姆将剩余的精料平分到两个草料袋里,然后挂在两匹马的笼头上,他又绕着马车小心地将印有教廷标记的帘布扑平整,生怕胆大妄为的劫匪打他们货物的主意,不过想到这他也不禁嘲笑自己这样的行动是否多余,只有愚蠢之至的蠢货才会有打劫教廷的想法。

篝火燃起,老人和三个孩子围坐在火堆前一起吃了些东西,随后女孩架好水壶,掏出一小把茶叶开始煮茶。天空的晚霞仍然红润,吉姆不时仰望天空,玛莎和迈克也是一样的,他们都对这久久不散的红色充满了好奇。

“爷爷,圣都纳杜斯真的如书上所说的阳光永驻么?”年纪最小的迈克问。

老人笑了笑说:“恩,你可以这么认为,但实际上纳杜斯也是有黄昏的,我们将那两个时间段称为朝期和暮时。”

“在那里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呢?每一天都是白天。”迈克再次问道。

“在哪的人都已经适应了,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休息。”

“真实因为神的归去才使那里成为永明之地么?”吉姆张嘴问。

“归去?”迈克好奇的问。

“一听就知道你没有好好上课。”一旁的玛莎白了一眼表弟。

“谁说的?”迈克倔强地反驳。

“哦?那你说说看神是为何降临?”玛莎的问题瞬间让迈克红了脸,他确实不知道。

玛莎摇了摇头。迈克只比她小半岁,可是他玩心太重家人今年才从他入学,教室里的课桌和书本如是他的敌人一样,田间地头似乎才是他的天下。一个月过去了,玛莎几乎很难在学校看到他,她也曾想去姑父母那里告状,但他们都是制油匠人,从年初开始便一直忙着为这一大笔订货赶工,迈克自然无暇管教。去年的运送任务是玛莎跟着姑母一起,这次她恳求能带着迈克上路,也是为了让他见见世面,好让这个顽皮的表弟收收心。

“玛莎一直是班上的学习最好的,读的书也是最多的。说真的,吉姆,她现在可是比你懂的都多了。”

吉姆听了露出微笑点点头,老人说的他不否认,玛莎学习很用功这点用目共睹,上学还未到半年就已经赶上了他的进度,她一定会去圣都学习然后出人头地的,一同上课的孩子们已经肯定了这点。说实话吉姆也很想完成学业然后去圣都进修,成一个修士或是低阶牧师,那样他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但是父母看上去并不赞同他的想法,他们似乎更希望他成为一个制油匠人,这导致他不得不花大把的时间在制油窑里忙活,只能在闲暇的时候去莫特尔老人的教室去补课。

“对了,玛莎,鉴于你的努力程度,这次去圣都我会为你提交四层的学力等级测试,通过的话明年这个时候我就会推荐你去圣洁之厅学习。”

莫特尔老人的话让玛莎欣喜万分,脸上更是乐开了花,“放心吧,爷爷,我肯定没问题的。”玛莎兴奋道。

“我先恭喜你了。”吉姆倒了杯茶向这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女孩致敬。

“迈克,你可要向你姐姐学习啊。”老人拍了拍迈克的头。

“她还没有通过啊。”迈克抱怨着。

“无论我是否通过,拿都是一种荣誉。”玛莎说。旁边的吉姆笑着点点头,他赞同这个玛莎的说法。他们村人大多都是制油匠,孩子们也都耳濡目染地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制油匠为目标的,成为一位牧师那可是莫大的荣誉。

“荣誉?”迈克低声哼了下,他不甘心地向玛莎做了鬼脸说:“你知道的多,你说来解释下神来这干嘛。”言语中透着那种男孩不甘输给女孩的自负,但可惜他不但挑错的题目,还暴露了一些东西。

玛莎听了立刻皱起眉头,“你不会连上学的第一堂课就翘掉了吧。”

迈克立刻有些慌张,第一堂课他便呼呼大睡,根本就没有听,不过他仍然倔强地试图掩饰:“我当然知道,我这么问只不过向考考你。”

“考我?”玛莎眯缝起眼睛打量着迈克,吉姆则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水边让你说说话,说不定你枯燥的声音能起到催眠作用。”迈克讥讽道。

这让玛莎生了气,“催眠曲?哼!我看还是算了吧,祝你有个糟糕的梦。”

“终于可以安静了,哈哈,其实你什么也不知道吧。”迈克嘲笑道。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拌嘴了。”老人无奈地打断他们,听上去这对姐弟似乎要在休息前大吵一架,他瞄了一眼迈克,上第一课时迈克流的满桌的口水让他印象深刻。“玛莎,你来讲讲吧,大致纲要就好,我也想听听,不管四层测试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在离开前代我讲初级的历史课。”

“好的,爷爷。”玛莎自信地点头,她看了眼迈克,“仔细听了弟弟,过不了多久你就要称呼我为老师了。”迈克不服气地白了她一眼。

玛莎满意地轻咳了一下开始讲解起来:

“古元时代人们在这片安宁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但是突然一天黑暗遮盖了日头,致命的严寒夺走了世间的温暖,冰冷的寒流冰封了空气,世界在邪恶的铁蹄下颤抖,凶残的魔物摧毁了一个接一个的人类王国,文明彻底崩塌,人类沦为了虫豸。世界到处充满危险、罪恶与死亡。无助的人们开始祈祷,祈祷能有救世主够拯救他们脱离苦海,凄凉的祈祷声不知传了多远,一位不知姓名的人听到了他们的祷告,他来到这里决定拯救这片脆弱土地上的生命。

他开始驱除邪恶生物将它们一个个打入漆黑的冥界,净化了大地的污秽点亮了世间的希望。但严寒并未退却,反而引来了凶恶的烈火,被邪恶火舌舔舐的大地寸草不留,人们彻底陷入了绝望,但他仍然毫不畏惧,他挥舞着利刃和手杖高吼迎战。

“他顽强的赢下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但黑暗的力量远远超过他的预想,邪恶的力量一波接着一波,在与黑暗力量最后的决战中,他获胜了但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人们把他抬到帐篷中,跪在帐篷外边祈祷着他能康复,他微笑着站起身拄着拐杖吃力地来到帐外眺望着远方,留下最后他的话语。

“‘这片土地是多么的美丽啊!接下来,他会通过你们的手变得更加美丽。去做吧,孩子们!用你们的双手去开创自己的未来吧,我将你们同在。’”

莫特尔老人点点头,神的遗言玛莎说一字不差。没错,双手...去开创...老人感到内心揪了起来,他喝了一口茶试着将胸口的沉闷压下去。

玛莎继续说:“说完他用自己的最后的生命与力量化成一道光芒慢慢的升到了天空,这道光芒使得这片土地从此没有了黑夜。光芒照耀着的土地虽然狭小却成为整个人类的庇护所,人们在这块狭小的土地上耕种、休养生息,在这里得到救赎、在这里变的坚强。

“人们不知道他从那里来,他也不提自己的名字。人们也不追问因为在他们眼中他就是神。为了永远纪念这位未知姓名的神,人们在他化作光芒的地方修建了一座简陋的神庙,人们也不再寻找或为他编造姓名,‘神’就是他的名字。人们用语言中最尊贵的词语为光芒所照耀的土地命名——纳杜斯,古语的意思是:神所眷恋的地方。

“人们在这里围绕着神庙修建了村落,人们将不易迁徙的老幼安置在这里后,怀揣光芒照耀过的泥土、铭记着神的智言围绕着纳杜斯逐渐的向外开拓,开创着人类的未来。

“一部分青壮年被留下继续耕种这片土地、照顾老人、教育孩童和做些其他繁重的劳动,这些人在工作之余还修缮神庙,将神的事迹、圣言写成抄本,他们还谱写了赞美神的诗词歌曲,这在拓荒者们中广为流传。他们不断提高着自己的信仰和学识为离家在外开拓荒土的同胞们服务,这些也让拓荒的人们倍感到欣慰。他们成为社会中信仰虔诚、学识丰富的一部分,受到了人们的敬爱,人们也自愿地加入他们协助他们,世人将组织称为——教廷。”

莫特尔老人点点头说:“你讲的很好,看来我可以放心地把历史课交给你了。”随后他看了看满脸睡意的迈克,“快去睡吧,你也累了。”迈克点点头,此时他也不再计较与玛莎的口角了,他找了个平整的地方盖上毯子倒头便睡,一路上的颠簸劳顿已经让他累得不行了。

“玛莎你也快休息吧,到了朝期我们就可以上路,约莫下午就能到达纳杜斯了。”说着老人拨了拨火堆,“把火灭了吧,今晚用不到了。”吉姆点点头灭了火

玛莎站起身小心搀扶老人躺下,盖上毯子后便去清洗餐碟。莫特尔老人欣慰地露出微笑,他看了看这仍然昏黄的天空,仿佛粘稠的蛋黄。老人从心底并不想再看到这片天空,但是他又不得不来。老人试着保持清醒,但是一天的劳累强迫着他闭上眼睛,老人知道逃不了,现在他只能祈祷着能来一场死一样平静的睡梦。

没错,像死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觉不到,当睁开眼睛时梦已经消失的不留任何痕迹。这就是老人想要的,但是他失败了,梦魇再次乘着小船顺着血河如约而至。

鲜血和残肢在他眼前徘徊,刺耳的惨叫声回荡在他耳边,血腥味混着恶臭将他包裹起来,一双双稚嫩的眼睛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他们发青的嘴唇颤抖个不停,他们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老人从梦中惊醒,浑身已经湿透,他抬手擦去额上的冷汗看了看孩子们,玛莎和迈克已经睡了,吉姆睡的很浅,看到老人惊醒他马上准备起来看看情况。莫特尔老人摆摆手示意让他继续休息。

老人小心用毯子抹去右手上的汗水,他深呼吸试着平稳心态,但心跳仍然激烈,汗水仍然冰冷,眼眶中的泪水尚未干结,恐惧的阴霾还在他周围伺机而动。老人抬起头看着昏暗的夜晚,他用力抓紧了毯子,是因为他再次回到这里么?或许真的是这样,老人心中坦然承认。

过了很久,老人躺下身,但他已睡意全无,尽管他保持清醒但噩梦仍缠绕着他,他仍能感到如芒在背的目光,闻到腥臭的味道,能感到缠在手掌上那粘稠血液、泪水和鼻涕,它们掺杂在一起混合着温暖的触感令他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老人小心地调整身体,一股激烈的疼痛顺着他的左臂直窜上来,老人赶紧猛咬紧牙关。汗水、泪水、颤抖等等的无一例外地再次光顾了他,在他周围一边蹦跳着一边用手中的钢叉刺着他的身体。

莫特尔老人一动不动地就那么躺着,直到朝期的光芒点亮了森林,那些不速之客才悻悻离去。孩子们陆续的醒了,他们开始为今天的路程做准备,老人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

莫特尔坐起身努力挺直僵硬的背脊。夜晚对他来说就是中折磨,噩梦如令人厌烦的熟客一样每晚必到,而今天更为糟糕,噩梦比平日来的更猛烈、更真实,而左臂的剧痛和手掌上的粘稠仍然保留着,迟迟不愿消失。老人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平稳了下心情。

“睡得还好么?”玛莎小心地扶老人起身。“还好。”老人如以往的那样选择用谎言掩饰自己惊恐的睡梦。

吃过早餐,吉姆将两匹马套好,玛莎挨个检查了车上的货物,每天两人都要轮换马车,以确保前一个人没有出现纰漏。迈克准备在出发前再小睡一下,但很快就被愤怒的玛莎一脚踢醒。

玛莎把手中两个黑色的瓶子塞给迈克,“看看你干的好事!”

迈克想发作但瞬间便冷静下来,身为一个在制油窑长大的孩子,他早了解瓶子里装的青油的状态,瓶子在手中的异感告诉他瓶面有部分青油凝结成块了,这是他职责所必须要避免的情况。

“最里面角落的两瓶显然你漏掉了。”玛莎恼火的说。

“我还可以补救。”迈克倔强地回答,但语气中却没了自信。

“当然,你有一路的时间来补救,否则这两瓶青油就成了咱村油窖有史以来运送的第一瓶和第二瓶残次品了!”玛莎向迈克吼道,“天啊,我怎么会蠢到带你一起来,你个帮倒忙的家伙。”她不仅为自己的失误自责起来。吉姆失望地看着迈克,确实这是迈克的失职。

“好了,每个人都会犯错的。”莫特尔老人来到跟前拾起一个瓶子用力的摇了摇,“迈克确实大意了,不过万幸凝结的不是很多,我们还有时间来弥补,路上你就要多用力地摇摇它们了。”老人回过头发现玛莎准备去吉姆的马车。

“玛莎。”他试着叫住她。

“爷爷,我是不会跟他换的,他该负起责任。”玛莎说。

孩子始终还是孩子。老人笑了起来,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两瓶青油就真的变成残次品了,而且车上的其他油也可能因为缺乏摇晃而凝结起来。“好了,玛莎别耍脾气了,今天你还是跟我的马车吧。”

“你应该给他点教训,爷爷。”玛莎提议道。

“好了,我们现在要完成任务,而不是惩罚谁,相信迈克已经收到教训了,即使没有也不是现在解决。”老人看了看迈克,“去吧,去吉姆的马车,路上用力摇,到达时应该没有问题。吉姆,把马匹换一下,你驾那匹温顺的,这样你就可以抽出一只手帮迈克摇其他的瓶子了,玛莎你也搬几瓶过来帮帮忙。”看玛莎气鼓鼓的模样,老人不得不使出杀手锏,“路上我会给你讲一些关于圣都你必须知道的事情,这样你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

“真的?”玛莎听了不仅乐开了花,图书室的藏书着实少的可怜,可以获取新知识她当然乐不得的。

老人的安排似乎很合理,但是吉姆还是放心不下,“这...真的可以么?”

“怎么信不过我么?一匹骟马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还驾驭不了它么?”老人假装发怒道,“好了,快去吧。”说完老人露出笑容挥动手臂让吉姆去做。

运油马车顺利的上路了。莫特尔老人也开始给玛莎讲述有关圣都的历史,当然故事是从神归去之后开始的,内容在初级历史书中只有片言碎语,不过基本上可以概括为:远古的村庄变成了都市,周遭荒地化为农田,人类的脚步慢慢的向外延伸,将他们对神的感激散播到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城市、村镇围绕着圣都建立起来。人们从不远万里的地方运来纯白的大理石,用惊赞的工艺建造出这块大陆上最为壮丽辉煌的建筑。工匠们用力量、智慧和生命来不停修建、完善着这座城市。人们来到这里祈祷、吟诵、忏悔,在这里洗涤自己的灵魂,洗清自己的罪恶,人们久久不愿离去,很多都定居下来成为教廷的一员。

“你知道当年第一次教廷人员登记时什么人最多么?”莫特尔老人问。

“修士和牧师。”玛莎一边晃瓶子一边回答。

“是工匠。”莫特尔老人的答案让玛莎不解。“建筑基本都需要几十年的工期,所以登记的工匠人数最多,而且有些建筑至今仍未完工。”

“还未完工?几千年的建筑么?我的天啊!”玛莎睁大了眼睛。

“其实也并不是那么久,只不过有些停工后被遗忘了。”

“遗忘?被遗忘的建筑?”

“没错,当时建设过于盲目,没有规划,很多的建筑未结束就被迫改变用途,而且按照最早的规矩圣都的建筑都是向神表达的敬意,建了就不可以拆,所以在圣都的建筑基本上都是一层垒一层,将古老的建筑埋在下面然后越建越高,看似普通的一栋民宅但说不定它是千年前教堂的钟楼。”

“我以为圣都一直是建在山上的,哦,这就是为什么从远处看圣都那么像一颗棋子了。”

“恩,差不多是这样的。”老人点点头,他喜欢玛莎的这个比喻。“必须提醒你,在圣都学习时千万不要去陌生的地方,不要进陌生的门,即使走丢了也要站在能看见光线的地方,一旦你进入某个房间某个地方,估计等发现你时就已经过了百余年了。”

“会那么夸张么?”玛莎有些不敢置信。

“圣洁之塔藏书里有一本叫做《纳杜斯建筑群史》,里面描述的一段关于教廷古建筑登记的过程,落册登记建筑面积不到地宫的1/5,但其间他们陆续发现了十七具骸骨,其中一具可以追述到七百年前,而人数还不足圣都总失踪人数的十分之一。”老人严肃的说。

玛莎点点头心中不停地默念:不要到处乱逛。

马车慢慢地沿路前行,由于不再受吉姆那毛躁的驾驭,骟马表现的比平日都要好,没有给老人带来任何的麻烦,他们很顺利地在第一个正午时到达了圣都外围。

损坏的围墙和年久失修的被遗弃的房屋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欢迎他们,显然它们已多年无人打理,倔强的藤蔓植物破土而出,它们扒着残垣断壁恣意生长,可这旺盛的生命力确无法完全遮盖绿色下面的残忍一面。被烈火融毁的残缺仍然眨眼,墙壁上焦黑的人形痕迹似乎哭诉着当年的惨烈,黑色的手印仍提醒着灾难下人们的无力。

老人陷入了沉默,玛莎能感觉到马车上原本那其乐融融的氛围在他们踏入这里的一刻消失不见了,关于这里她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去年时她就问过同来的姐姐,但是她也不清楚,但回去时她也只给了一条建议:“不要问任何有关这里的问题。”而困扰她的那些问题并没有得到任何的解答,她想询问老人,但是凝重的气氛告诉她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候。马车平稳地继续前行,单调的马蹄声一直伴随着他们持续了很久,直到老人拉近缰绳让马停下。

“怎么了?”玛莎跳下车来到老人跟前,她惊讶地发现老人已经面容惨白,双眼苍白无助像丢了魂似的,颤抖的嘴唇已经青紫,浑身的汗水如雨淋过一样,右手的青筋暴露,它死死攥着缰绳,而缰绳早已经被汗水彻底浸透,老人僵硬的身体开始摇晃似乎就要摔倒。

“爷爷!爷爷!”玛莎慌了神,她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何莫特尔老人会出现如此状况,“吉姆哥哥!快过来!”她高喊道。

车后的吉姆此时早已停下马车,听到玛莎的呼唤声他赶紧跳下车冲了过来,扶住即将坠下马车的莫特尔老人,将他转移到道路旁阴凉的地方。

“怎么样了?”玛莎取下水壶给老人稍微喝了一下。

莫特尔老人缓了很久才说出话来:“我从未想过会再次回到这里。”

“您来过这?”迈克的问题显然是愚蠢的,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牧师和修士都是在圣都学习的,吉姆和玛莎让他去照看马和摇瓶子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吉姆问道。

“噩梦,灾难...”老人颤抖着双唇呢喃着语不成句,接着便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怎么办?”玛莎赶紧问道。

吉姆看了看周围,这条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根本没人能帮他们,“咱们先休息一下吧,你来看好爷爷,我去拿毯子来。”

“恩。”玛莎点点头。

就这样突如起来的状态让马车停了下来,迈克和吉姆不时地摇着瓶子防止里面的油凝固,玛莎则守在老人身旁,直到暮刻降临老人都没有醒来,这让三个孩子彻底慌了手脚。吉姆不时地站在废弃的墙头上四处眺望寻找路人,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行人从此路过,这让吉姆实在搞不明白为何在圣都脚下确如此的荒凉。

终于吉姆发现从圣都方向过来的一个男人,他的步伐有些慢,看上去有些跛脚,不过从衣着打扮来看应该是位牧师,是着实让吉姆乐开了花,他赶紧大步跑过去求助。说明原委后那人点点头,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那人说。吉姆听了赶紧把他引到老人休息的地方。那人来到跟前先看了看叹了口气蹲下身为老人检查。

守在一旁的玛莎小心地打量来人,他的年龄与莫特尔老人看似相仿,但很精神身体也很硬朗,眉宇之间散发着坚韧和镇定,他目光严厉有神,半白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成发辫,额上虽有皱纹但不像爷爷那样雕刻的那么明显。老者的衣服整洁赶紧,没有什么尘土,身体也强劲有力,从纳杜斯到这里还有不少路程,但他一路走来看上去没有任何的疲惫,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教师那种独有的威严和严谨的作风。玛莎怎么看他都不像年迈的老人,他实在无法将两位老人放在一起对比,一个是出入乡村饱受疾苦的老头,另一个是久居象牙塔孤身自傲的学者。

他拿出一些药开始调和,这让玛莎松了口气。“他这样多久了?”他问道。语言中给人一种提出要求便无法拒绝的感觉,长者和智者的威严交织在一起令几个孩子不仅有些惧怕。

“大半天了。”玛莎赶紧回答,“您是?”

“我是斯坦.萨穆斯教授,好了,扶他起来。”

药效很快,很快不出几分钟的功夫老人便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先是一愣,然后轻叹了口气说:“你来了。”话语很轻,似乎在逃避什么。

“是啊,我到广场发现你没到便知道出事了。”斯塔说道。

“等了我很久了吗?”

“其实也没等,吃过饭我便出来了。”

莫尔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看来你还不信,其实我能...”

“算了吧,从来我都没信过。”斯坦教授装好药瓶站起身,命令孩子们准备马车出发。

看三个孩子走开了,斯坦教授开成不公的问:“你什么时候能够释怀,原谅自己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会比我想象的更久吧。”莫特尔无力的回答。斯坦教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吉姆和迈克还是后面的马,斯坦教授驾车坐在车前,玛莎扶着莫特尔老人坐在火车上,货车的帐篷卸下叠好让老人靠在上面,玛莎坐在一旁努力地摇着油瓶。

马车再次上路,老人靠在车里面离教授很近,几乎背对着背。

“你说过你会坚强起来的,可看看你现在,还没走到一半便成了这个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斯坦教授愤愤的说。

莫特尔露出难堪的笑容说:“是么?我本来就是个令所有人失望的人。”

“如果你再这么自暴自弃的话就真完了。”斯坦教授说。

“那应该就是我要的结果。”

“混蛋!”斯塔教授听了立刻愤怒的骂道,他转过头盯着玛莎:“小姑娘,你替我给他一耳光,用你最大的力气狠狠地一下,然后你的四层考试我就算你通过。”

“啊?”玛莎听了不仅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特尔不仅大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滥用你的权利了。”

斯坦教授说:“如果能让你恢复正常的话,那这并不算是滥用,其他的层级教授也会认同的。”

莫特尔老人听了摇了摇头说:“权利滥用是不被允许的,他们可不会同意的。”

“但是没人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更不会什么都不做的任由你这样下去。而且她不是已经做好层级考试的准备了么?”

“哦?你看出来了么?”莫特尔问道。

斯坦教授皱起眉头说:“我又不是傻子,你的介绍信上已经写的很详细了,而且你离开了圣洁之塔,但我可没有离开,一个孩子是否做好准备,我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而且她在看我调配药剂后长出了口气,这也证明她对基础药物已经有了解了。”

“是么?”莫特尔露出欣慰地微笑看着玛莎,“他都用了什么药材?”他问道。

“苦伦草、薄荷、丁油和第二段祈福祷言。”玛莎赶紧回答道。莫特尔点点头。她回答的很正确。

“难以想象你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教导出一个像样的。”斯坦教授摇了摇头说。

“哪里的孩子更多的相当一个制油匠,而不是穿袍子的。”

“但哪里最起码需要一个能够治疗他们的人!”斯塔教授严厉的说。车后的玛莎立刻听出话中有话。

莫特尔老人安静了一会才缓缓地说:“你知道了?”

“是的,”斯坦教授回答,“年前的油窑坍塌,有一个女人受了重伤。”老人的话立刻让玛莎竖起了耳朵,那场事故造她听说了,重伤的女人是她的邻居阿姨,伤势很严重,情况十分的危险,不过幸亏矿山那边的牧师及时赶到才挽回了她的生命,由于那次事故成了不小的损失,所以这次的村里的制油匠们才没日没夜的加班赶工。想到这她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吉姆的马车。

“矿山的牧师把详情发给了教廷。”斯坦教授听了一下继续问道,“你当时干了什么?”莫特尔老人听了并没有回答而是将头歪向了一边。

“那伤势对你来说小菜一碟,但...”斯坦教授停了下来,他也不想指责什么,同时也不想弄糟这场久违的重逢。“大家都很担心你。莫特尔,所有人都希望你能从痛苦中挣脱出来,确实我们在那场灾难中都失去了太多东西,生命或是信仰,但是我们还活着。”

“没错我们还活着,但确比死更加的痛苦,斯坦。”泪水在莫特尔老人的眼眶中旋转起来,“每一个夜晚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都会回来缠绕我,我都会回到那一天,回到那一片黑暗中。那些眼睛异常的清澈,它们注视着我,我能听见他们的呼吸,看见他们的泪水,他们的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强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他们哽咽着默默祈祷。我们躲在黑暗中,祈祷着。”

一旁玛莎小心地减弱了摇瓶子的动作,老人在村子里只负责教孩子们读书,平日里少言寡语,很少谈自己的事情,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竖起耳朵继续听着,可接下来的内容确让她不寒而栗。

“外面那些无法逃离的人们尖叫着四处奔跑,那些叫声如刀子一样割破我的身体,一个走失的孩子跑到了我们躲藏的地方,他拍打着大门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每一下拍打都如同砸在我胸口上,可是我们无法打开让他进来,门已经完全用石头封上了,我透过缝隙向他高喊让他快跑,快去找大人,但是他却不听,无论我说多少遍,他只会不停地拍打着门扉祈求着让他进去,但是我做不到。接着残忍的魔物抓住了他,把他抡起几下便把那孩子摔死在石头上,那惨叫声如同将我活生生撕裂。

“然而噩梦却还未结束,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儿大哭了起来,我赶紧抱住他小心地捂住他的嘴巴,防止外面的魔物听见。我小心地顺缝隙向外眺望,而一只猩红的眼睛正在外面向里面看,我吓坏了,我的勇气在眼神交汇的一瞬间荡然全无,我浑身是汗颤抖着摆手让他们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孩子们做到了,但是我怀里的婴儿做不到,我只好捂住他的嘴,祈求他不要出声,但是那并不管用,我只好用力地捂住他的嘴。”玛莎没有说话,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斯塔教授也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那个魔物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没有勇气去看第二眼,生怕它会发现我们闯进来。我们就一直一动不动地待在哪里,连呼吸都很低,直到过了很久我才发现我怀里的婴儿已经死去多时。是我杀了他。”玛莎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异常的悲凉,即便是在圣都附近她也无法感到怡人的温暖。

“可你救了十七个孩子啊,你还记得么?”斯坦教授说,“在那场战争中丧命的不计其数,难道只有你失去了么?还记得么?大战之后圣武之厅的圣骑士仅存十几人,这里的人口损失了仅三分之二,你知道这是不可预料的灾难,可是过后我们就要像你一样萎谢不振么?你必须振作起来,危机还没有过去。”

“不可预料的?”玛莎不经意地发出了困惑在心里的问题。

莫特尔老人没有说话,斯坦教授转过头看了看玛莎叹了口说:“唉,看来他什么也没教给你。”

“我教了很多。”

“但还不足够。”斯坦教授严厉的说,“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问玛莎。

“不知道。”

“恩,这老家伙果然什么也没说。”斯坦教授摇摇头,“第二次大战的战火就是最先在圣都外围点燃的。”教授的话让玛莎睁大了眼睛。

莫特尔老人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是的,没错,那一天对很多人都是难以忘记的,那天的天空如鲜血一样猩红,无人知道为何如此,但很快一根红色的火焰柱直冲云霄,彻底打碎了这片大地的安宁,而紧跟着随后而来的火焰如同入秋的寒雨一样,在圣都外围的居民区遍地开花,房屋燃起了火焰,一只只魔物从火焰里窜了出来,燃烧的房子、炉火,凡是有火焰的地方都成了敌人的通道,人们疯狂地钻出房子夺路而逃,满地的火焰与血红的天空交相呼应,凌乱的钟声搅拌着人们的惨叫声,鲜活的生命变成了黑色的烟尘,洁白的墙壁印满了人形的焦痕。

人们哭号着,吼叫着末日的降临。

“外围居民伤亡惨重,圣都外围城市完全沦陷,可这只是个开始。”斯坦教授说完小心地挥动缰绳。

“敌人从火焰中出来?”玛莎问道。

斯坦教授说:“从火焚界来的敌人,至今我们还不知道那个世界与我们的世界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圣洁之塔的书库藏书有相关的资料,到时你可以看到素描插话,如果你有幸进入圣洁之塔的高层深造,20层以上放着与火焚界相关魔物的标本。”玛莎听了点了点头用心记下。

“你还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么?”莫特尔老人问道。

“是的,那场大战让教廷失去太多优秀人才,以至于向我们这些年迈的老家伙仍然无法卸下重担。而你呢?”

“我?你想说我在逃避么?”莫特尔轻轻地反问道。

斯坦教授说:“逃避?你现在并不只是逃避,你是在惩罚自己。”

“没错,”莫特尔听了轻叹了一声,“我实在惩罚自己,直到今天我仍然无法原谅自己,原谅自己的无能。”

“是的,我们不在意你想惩罚自己,但是你现在不只是惩罚自己,还在惩罚别人。过去你是救不了那些生命,但现在你做都不去做了。”

“我...”

“你能救那个油窑里重伤的女人,但是你却并没有去做,你在干什么?在忏悔么?”

斯坦教授的话如锤子敲在莫特尔老人身上,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当时他就在教堂里...祈祷。

“我们需要你,我的老兄弟,圣洁之塔需要你的学识、你的智慧、你的阅历,需要你来教导更多的后继者,难道你真的想在偏避的山村里任那些珍贵的财富发霉腐烂么?”

“我...”莫特尔老人睁开眼睛抬起头望向红润的天空思绪万千,“难道你们就不能任由我去发霉么?”

斯坦教授听了长叹了一声说:“如果我当初知道你会成为这么个废人,我就不应该花那么大代价把你从战壕里拖回来,我真是为自己那条腿鸣不值。”

“是啊,我就应该死在那里。”

“你个混蛋!”斯坦教授狠狠的骂道。

莫特尔老人听了大笑了起来,“没错,我就是个老混蛋,哈哈,一个执迷不悟的老混蛋。”

“是的,你就是个老混蛋。驾!”斯坦教授甩动缰绳催促马匹快走。

马车驶入大道,破败的街道被摔在了后面,路上的行人逐渐变多,两人的谈话也随之减少。马车上了个斜坡随后到达了圣都广场。

广场的地面是用洁白的大理石铺成,周围用草墙做成围墙,几位辛勤的花匠正在修建枝条。空旷的广场里有七个人,其中三个正在埋头用大刷子清洗理石地面,另外四个则站在一旁驻足眺望,看到斯坦教授驾车过来,他们赶紧迎了上来。

斯坦教授停下马车交过缰绳跳下车对莫尔特说:“技师估计明后天到达为我调校假肢,我嘱托他给你带了部件。”

“我能拒绝么?”莫特尔老人淡淡的问,言语中听不出他是否为这擅自的安排而生气。

“我已经安排过了,拒绝与否随你便,到时给你手术的是那十七个幸存孩子中的一个,如果你想看看是谁的话,就待到那一天吧。”这不仅让莫特尔老人的眼睛清澈起来,他感到有些精神起来。

斯坦教授一瘸一拐地来到车后招呼三个孩子过来,“我带他们去吃点东西,这一路上他们也没吃什么东西,如果你想忏悔的话知道去哪里。”说着他带三个孩子向门廊走去。

在一旁等待多时的年轻修士赶紧追上斯坦教授,向他转告这段时间里静默之厅的多次询问以及货物的分配问题。

斯坦教授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徒弟说:“我带这些小客人吃些东西然后参观下这里,你带一打青油去静默之厅做准备,其他货物先存库备用。”

年轻修士立刻回来传达指示然后开始工作。此时莫特尔老人已直起僵硬的背坐起身准备下车,他右手撑住车沿的木头小心地挪动身体。年轻修士赶紧来到跟前准备搀扶。而到了跟前他才发现老人根本没有左臂。他赶紧把住老人的身体小心地将他扶下车。老人道谢后便独自离去了。

微风吹过,空荡的袖管随风舞动起来,但这并不影响其他人卸货,像老人这样的肢体残缺,对他们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

年轻修士提着一打青油走在花园的小径上,道路是由白色条石铺成,马歇尔小心地走在上面,周围的草木郁郁葱葱,那茂盛充满生机的绿色令人欣喜万分,让人感到充满活力,可是自从他步入静默之厅后他便对这里的印象便完全翻转了。祈祷之厅拥有雄伟恢弘的诸多教堂,圣洁之厅的高塔也毫不逊色,圣武之厅的宽阔校场和摆满武器的架子也让人印象深刻,而静默之厅与前三者相比则过于内敛,如无人带领根本不会知道地位最为崇高的静默之厅的大门会在这么一个偏颇的花园中。

不远处四尊女性石像分立小径两侧,它们摆着两种姿势,标准的站立和跪姿,代表着尊重和崇敬。每当他从这里走过总是希望能有一尊男性的雕塑摆在这里,听说静默之厅永远都是女性的格局曾有机会改变,有一位男性修士在圣洁之塔二十几层毕业,但可惜他并没有从进入静默之厅。

一扇地窖暗门坐落在小径终点,周围种满了高耸的常青树,暗黑的影子将这里填满,宽广的大地似乎只允许这一块黑暗之地。微风摇摆树梢发出呜呜的诡异声音,为四厅中权威最高的静默之厅平添了更多的神秘。不过年轻的修士已经来过多次了,他也无需感慨什么。

古旧的地窖门打开,露出向下的灰色楼梯。年轻修士抱紧油瓶小心地向下。下过几层漫长的楼梯后地下的空间豁然开朗,谁也不会猜到那么小的门扉后却有如此巨大的地宫。洞穴上方的明亮术将整个洞穴照的如同白昼,十条通往各种隐秘地方的楼梯在中心露台汇聚,他一直想知道它们抵达的地点都藏着什么秘密,如今师父只带他直走过其中一条,通道链接这各种学习用的解剖室和仓库。

他走向中心露台,此时一位与他年纪稍小的女修士正在站在这里,衣着上面的黄色条纹表示她只是实习生,尽管他已经从第15层毕业了,再学习几年后他就有资格成为独当一面的牧师,但仍赶不上静默之厅实习生的地位,要知道成为这里的实习生就意味着她已经通过了二十层以上的考试。“不要小看这些女性。哪怕她还只是个孩子,凡是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从高塔跳下的。”老师的教诲让年轻的修士无法忘记。

“您好,姐妹,很抱歉我来迟了。”他来到跟前问候。

对方向他礼貌的回礼后问:““斯坦教授呢”

“师父有事会晚到一会,还请见谅。”

实习生点点头说:“那既然这样就劳烦你传达茉莉主教的口信了,由于时间原因,茉莉主教不能再继续等二位,所以她已经先行离开了,她走时嘱托我告诉两位此次搬运的工作事关重大,请两位加倍小心。地点仍是老地方。”

“我明白了,我一定转达给师父。”

“好了,我需要三瓶青油,这是单据。”说着实习生将单据交给他。

哇哦!年轻修士吓了一跳。三瓶,真是狮子大开口,一个实习生经要从他这拿走四分之一的货物。他心中立刻怀疑这一打青油是否够被这里的姐妹打劫,但他不敢怠慢,他接过仔细地校对后妥善的保存起来,然后将三瓶油交给她。“请小心,还有请务必节省一些,流水仓库的存货可能支持不到下次货物补充,请见谅。”

“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各位姐妹的。”实习生点头致谢后离开了。

他小心地抱起剩余的青油去指定位置,师父会在那里跟他汇合。道路仍如以往的那样崎岖难走,零星出现的姐妹不时地拿出单据从他这里提取青油,好在只是一瓶一瓶的拿,等他到达位置时只剩下两瓶了。

来到他熟悉的货物平台门前,地宫的房间没有门扉,只在门口处挂着薄薄的门帘,年轻的修士屏住呼吸振作精神,对他来说每一次进入都是一种考验,他还记得第一次随师父进来,需要搬运的标本吓的他几乎失禁。他鼓足勇气推开门小心地走进。

宽敞的房间中心摆着一具人形魔物的标本,他走进谨慎地看了看。魔物身高两米近似人类,只是浑身通红,尖牙利齿,手指脚趾的指甲尖锐如刃,除了模样栩栩如生外没有什么令他感到恐惧的。年轻的修士长出了口气放下青油,拿起油盏放标本的四周,然后将一瓶青油用力晃了晃。检查无误后他站起身围着标本又看了看,感觉似乎这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以前他和师父运送的标本要比这大好几倍,这种体型的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小菜一碟,他完全不明白静默之厅的主教大人为何会如此重视,不过她未在这里似乎也说明重视程度并不高。想到这他准备四处走走,他想看看周围其他房间现在都放了什么东西,每次他都有新收获,而这些是一般修士所无法看到的。

年轻的修士东走西逛,小心地选择他熟悉的踱步到角落的一处房间,里面没有人,房间中心的解剖台上放着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匀称的身体上没有衣衫,只有一件毛巾盖住下体。年轻的修士看了看周围小心地走了进去想看仔细些。尸体上的颜色已经变淡,看来它是放在这里等待后续的防腐处理。

年轻的修士凑到跟前仔细端详,尸体在青油的保护下没有受到岁月的丝毫影响。他仔细地端详着这位少女,她有一头深黄色的头发,眼睛闭着,细长的睫毛毫无损伤,她一定有一双美丽的眸子,年轻的修士心中确认着。高调这鼻子,不大不小的嘴,少女美丽的容颜完全被定格在她死去的那一刻,身体仍然结实、面颊依然红润,匀称的双乳仍然充满了生命力,她如同沉沉的睡去而不像是死去。年轻的修士用手指小心地将她凌乱的头发抚整齐,而在接触的一刻他不仅砰然心跳起来。

她有多大?她为何死去?而且她究竟何德何能站立于教廷最为崇高的慰灵殿中呢?年轻的修士心中不停地疑问着。她的生命为何会在最为灿烂的一刻陨灭呢?为何她会死去呢?

“你真漂亮。”年轻的修士蹲下身仔细端详着少女的脸,他感觉自己如同她的爱人,要将她从沉睡中唤醒一样,这个想法如激烈的电流穿过他的脊背,麻酥酥的。突然间一种年轻中拿不安分的悸动催促着他鼓起勇气,将嘴贴近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我命令你苏醒过来。”

房间里陷入沉静之中,而尸体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年轻的修士露出尴尬的笑容,心中不仅嘲笑起自己的愚蠢。“你叫什么名字呢?”他低声问道。

“这位是圣女克里斯汀.辛迪.文森。”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这位去情窦初开的年轻修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赶紧趴起身发现斯坦教授正站在门口。

“老师。”年轻的修士赶紧谦恭的站在一旁。

“她是冰原雪岭城的最后一位领主,在冰原流民的三城战役中她带领战士奋勇抗敌,虽然年轻但却展现出领袖之气,在三城沦陷后她带领部队殿后掩护人民撤退,但最终因身染寒毒不治身亡。教廷将她封为圣女,尸体安置于慰灵殿。在下面时她身着盔甲手持利刃,如果她能起来估计你已经被宰了。”斯坦教授走进来看了看。

“老师,您...什么时候到的?”年轻的修士低声问道。

“在你赞美她真漂亮的时候,你还想知道点什么?”

“没...没了。”年轻的修士脸上腾的红了起来,双颊火辣辣的炙热,他赶紧将头埋了下来。

“趁静默之厅的姐妹还没回来赶紧走吧,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听不了那些稚嫩面容的斥责,现在还有工作要做,你的惩罚过会再说。”斯坦教授转过身离开,年轻的修士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摆放标本的房间。

“做你该做的。”斯坦教授吩咐,年轻的修士不敢怠慢,赶紧将油瓶打开倒在标本脚下的四个油盏之中,随后在标本前方站立,他平复心情回忆平日所学,一个淡蓝色的无形框架准确无误地将标本和油盏笼罩,如同玻璃罩子。

年轻的修士聚集力量默念祷文,油盏中的青油开始旋转形成漩涡,然后升起在空中形成如毛线粗细的小龙卷,青油被打成薄雾飘向标本,四个小旋风稳定地移动着,不多时整个标本就被油雾完全包裹住,旋风也随之消失。

斯坦教授站在一旁点点头,尽管徒弟还不成熟,但是前期工作已经炉火纯青,整个过程十分仔细没有丝毫的纰漏,这多少让他感到欣慰。“继续下个步骤吧,好好检查,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年轻的修士点头赶紧开始检查,对于这项工作仔细是必不可少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缝隙、每一根毛发都必须检查无误,青油覆盖后没有油泡鼓起的标本才算是干净合格的,任何一个沙粒大小的油泡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如果是寄生虫引起那么负责搬运标本的人就要因此受难,而因隐秘的魔法而鼓起的油泡,如果不妥善处理那就不是用一场灾难就能解决的。因这被魔物附身的例子数不胜数。几年前有一位教授和一尊标本在教廷消失,至今仍下落不明,圣洁和静默两厅的人仍心有余悸,现在搬运标本的工作时间是曾经的三倍,工作也越积越多。

检查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年轻的修士站起身长出了口气宣布工作结束。斯坦教授来到跟前开始复查,时间又过去了很久。一切确定无误后,斯坦教授来到雕像前,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一道浓黑色的幕布凭空出现,将标本包裹起来,随后一抖标本和幕布完全消失在空气中。斯坦教授吩咐年轻的修士拿过箱子,随后将一些笨重工具器皿装了进去。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静默之厅前往圣洁之厅的高塔。

圣洁之厅的高塔高耸入云,与其说是高塔不如说成雄伟的山峰,而且这里的入口也如同洞穴的洞窟,一块巨大的石头横在门口,匠人将它凿除七个入口以便通行,每个入口前旁边摆着造型各异的雕塑。两人来到摆放着一尊女性修士雕塑的入口处,斯坦教授停下来转过身严肃地对徒弟说:“你不能跟我一起进入。”

年轻的修士瞬间明白了老师的用意,箱子里这些笨重的物件并没有用处,这只是老师对他的惩罚。“是的,老师。”他赶紧谦恭的回答。他对圣者不敬理应受惩,他对此毫无怨言。

斯坦教授抽出教授的名牌贴在雕塑上,对应的洞穴发出柔和的红光,斯坦教授随后进入。

年轻的修士安静地站在外面看着老师的身影消失在洞穴中,心中不仅长叹,想必此刻斯坦教授已经到达塔的顶端了,而他还有二十多层要爬。

“你真漂亮。”想起自己曾说的话,年轻的修士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反省着自己的无知和无理,他再次提醒自己他活该这样,接着他整理了下箱子走进入口。

十六层的一间教室的门打开,年轻学员们虔诚而又缓慢有序的走了出来,课程结束他们仍然保持的静默,即便走路也保持着整齐的队列,这层如往常一样保持的安静祥和,但今天这一情况被打破了。远处走廊里传来了清脆悦耳的脚步声,如同清脆的快板从远至近给严肃的氛围填上了一些顽皮。这种不敬的行为让几位年长负责的修士不仅皱起眉头,几个人离开队伍停下神想要拦住这个顽皮的家伙好好管教一下,不过很快清脆的脚步声从墙角转了过来,一个穿棉麻袍子的男孩跑了出来,这让几人为之一愣,然后赶紧后退为这个男孩让出道路。他们明白男孩跑的这么急一定是因为那位大人有什么急事,而这他们可不能妨碍。

一位女修士为男孩打开通往楼梯的门扉。

“谢谢!”男孩大声的感谢说。

声音在走廊中地回响起来,让几位修士无奈地笑了笑,然后重新回到队伍,但还没等走两步,门那边便传来了碰撞声、尖叫声和东西摔落在地后四处乱滚的声音,他们又赶紧冲出队伍推门过去帮忙。

男孩和被他撞倒的年轻修士倒在地上,箱子掉在地上,瓶子和里面的工具散落一地,他们扶两人起来。男孩的冒失不说,最令他们惊讶地的是被撞倒的修士,显然他是爬楼梯上来的,他浑身湿透,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年轻的修士倒在地上努力地呼吸着,在他倒在地上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累得不行了,男孩的这一撞似乎让他解脱了不少,他的身体正渴求着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所恩赐给他的休息时间。

修士们见他没什么大碍便让他靠坐在墙边,帮他把东西拾起放进箱子,然后又给他拿了些水,嘱咐男孩要注意安全后便都离开了。

男孩道谦后跑开了。年轻的修士耷拉着脑袋无力地看着他消失在转角,休息了半天后他抬头看了看蜿蜒向上如同两条巨蛇一样的楼体。

他还要爬多久?他不知道;现在第几层了?他也没来得及问。他究竟为什么爬楼梯?这,他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