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弟弟们(三)

入夜,老四涅石的庐帐之中,涅石和五弟撒安兄弟俩对坐饮酒,他们的夫人里姑和睦姑陪伴左右。

撒安率先端起酒杯,对涅石说:“四哥,小弟先敬你一杯。”

涅石答应着,也举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兄弟俩仰头饮尽。

“啧啧,这菊花酒真是醇香浓郁,弟妹真是好手艺哇。”

睦姑掩面羞笑道:“哪里,哪里,只是从小便跟随家母酿造菊花酒,论起手艺却不及家母十分之一。”

“这菊花酒清凉可口,哪天我得向妹妹请教请教。”里姑开口说到。

“姐姐,过讲了,姐姐腌制的那山楂酪才是美味呢,嗞,我这一想起来就口水止不住的流呢。”

睦姑俏皮的动作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

撒安一脸宠溺地睇着她,屈伸出食指朝着她的鼻子重重地刮了一下,“馋猫!”

睦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里姑见他二人如此亲密,也害羞的低头回避。

涅石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为了打破尴尬,赶忙转换话题,对撒安说道:“听说大哥派二哥去平定涅达部了。”

撒安一听这个便来了神,挺了挺腰,开口说道:“是啊,涅达部最近频繁造次,大哥这回是忍无可忍,决定对他们出兵。”

撒安说完,独自饮了一杯酒,酒精的辛辣令他张着嘴哈着气。随后又接着说道:“二哥这回可是摊上美差了,可以出兵打仗,建功立业,真是让我好生羡慕啊。”

涅石也赞同,“是啊,真想跟二哥一起去。”

“我听说三哥要跟他一起去。”

“为什么三哥可以跟他一起去?”坐在一旁的里姑急不可待地插话问到。

撒安答道:“本来大哥只叫二哥去,三哥也想去便一直求大哥,最后大哥拗不过就也让他去了。”

里姑转了转眼珠,朝着涅石说道:“那你也去求求大哥,跟着二哥一起去。”

涅石还没说话,坐在一旁的撒安先激动地站起身,“对,我也去求大哥,四哥,咱们一起去求大哥跟着他们一起去。”

睦姑赶忙拦住他,再轻轻地拉住撒安的手,然后抱住他的胳膊,柔柔地开口,“撒安,大哥这么决定肯定有他的道理,大哥作为可汗,考虑的要比咱们长远,这次不去就不去吧,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着呢。”

撒安被睦姑这么一劝,刚刚的冲动也减了几分,睦姑又轻轻把他一带,撒安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此时坐在一旁的里姑却开口说道:“我倒是不赞成妹妹的说法,什么叫建功立业的机会多得是,咱家的兄弟这么多,你要不去争,怎么会轮到你呢?”

里姑说罢,又朝着自家老公说道:“我看你也去求一求大哥吧。”

“我不去!大军明日就出发了,再说了,我也不想去。”

“你……”里姑恨铁不成钢地宛了他一眼,“难得的机会你就这么放走了,你不去我去。”

“你敢!”涅石暴怒着站了起来。

众人一见赶忙拉劝打着圆场。

……

涅石夫妻俩正吵着。

突然帐帘被人从外掀开,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在座的皆转头看向帐帘处,只见涅迭走进帐中来。

“三哥!”大家异口同声。

“呦,这可真热闹啊!”又瞥见桌上的酒菜,“呵,这酒不错啊!累了一天了,我也整口。”涅迭自来熟的径自坐了下来,慵懒地活络着脖颈。

里姑和睦姑见状,殷勤地起身帮他斟酒、布置碗筷。

涅迭的到来把刚刚的不快一扫而光。

只见涅迭吃了几口菜之后,涅石和撒安举起杯,对他说道:“三哥,明天你就启程去征讨涅达部,兄弟们敬你一杯。”

“嗨,别提了,我去不了了。”

“什么?”涅石和撒安都很惊讶。

“我说我不去了。”涅迭又解释了一遍,“明天二哥自己出征涅达部,我去不成了。”

“为什么啊?”大家皆是惊讶。

“今天接到信报,过几天回鹘的使节要来,大哥让我留下接待他们。”

“原来是这样啊。”涅石和撒安话语中多了些小雀跃。

“是啊,这几天可是有的忙了,你们俩也是,明天一早去大哥那里听差,还有好多事要给你们俩安排呢,还有空在这里喝酒,哼!还不叫我!”

“哈哈哈,我们俩也就随便吃点家常便饭,三哥来了那就得好酒好菜的招待。”说罢,涅石朝着里姑和睦姑说:“你们两个快去再弄几个好菜来。”

里姑、睦姑笑着答应,轻快地出去准备酒菜去了……

一转眼便到了回鹘使节来朝的日子。大帐之内张灯结彩,萧易和夫人月萍高坐在主位上,听完士兵的禀报,萧易朝着帐外朗声开口,“宣!”

不多时,由士官引着几个人进来,众人定睛一看,这些人的长相甚是有些特点。

只见他们个个皮肤白皙,头发卷曲,眼眶凹陷,眉毛修长且浓密,尤其是那络腮胡,似乎从太阳穴就开始长起,爬满了多半张脸。

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这五人走上前来,在帐中央站定,一字排开,从他们中走出个年纪略长的长者,他先朝着萧易和月萍躬身一拜,然后开口说道:“&%$#+&%#¥%&*!”

“他说的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

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萧易也斜身过去,低声询问月萍,“夫人可曾听懂他说的是什么?”

月萍摇了摇头,一无所知。

萧易抬头提高了声音朝着回鹘使者说:“不知这位使节是否通晓我契丹语?”

“%¥#@!%&”

傻眼!

萧易抿了抿唇,又转头去询问沐子益,“沐兄,你见多识广,可能听懂他说的?”

沐子益摇头,“我虽知他说的是回鹘语,却不知晓他所言的内容。”

萧易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朝着那回鹘的使者说道:“你们随行的人中可有译者?”

那使者见萧易问他,大笑着直点头,他身后的那些随行们也都跟着陪笑,有的还拍起手来,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

然后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这个说:“#@#¥%”

那个接着补充道:“*&%¥%”

后面的也抢着发言,“~@!#¥%&”

萧易扶额,这事可让他有点头大。

接着,他扫视了一下这帐内的文武百官,朝着他们说:“你们当中有谁通晓他们的语言?”

可是,纵使这帐内在座的都是本族的人中龙凤,却无一人通晓那回鹘的语言。很快,那些回鹘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尴尬。

兹事体大,这契丹的颜面可是非常重要的事。就在萧易着急上火之时,涅迭悄悄来到他的身旁,在他耳边对他低声说道:“大哥,我虽不精通回鹘语,但是早年曾经与回鹘人打过交道,学了几句。让我去试试,好歹把眼下的场面圆了。”

萧易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地说:“行行,你快去!”

涅迭得了令,奔着那些回鹘使者走去,他先是礼数周全的躬身拜了拜,然后用回鹘语朝着他们说了一句话。

那些人一听是他们自己的语言,皆又高兴地笑起来。

从发音上便能听得出来,涅迭的回鹘语说得并不好,甚至有几回都没有听懂对方的问话而接不上茬,但好在他够聪明,连比划带说,硬是利用他那一双手能数过来的词汇量把这场面给圆了下来。

“好!好!好!救场如救火,老三你今天的表现真是漂亮啊。”萧易连用了三个“好”来表扬涅迭,可见涅迭的表现非常令他满意。

涅迭则略显疲态地笑了笑。

萧易也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忙了一天,萧易也积压了不少奏章要批阅,他随手拿起一封帖子,帖子上面分别用契丹大字和回鹘文字来书写。

涅迭看到后,开口说道:“论起这文字,我契丹的大字却不如那回鹘文应用灵活。”

萧易点头称是,“是啊,我契丹崇尚中原的汉文化,这契丹大字便是照着汉字创造出来的。”

涅迭斟酌着开口,“大哥,我早就有个想法。”

“哦?什么想法?”

“回鹘文也像汉字一样被许多民族所借鉴,所以很多地方的语言都有回鹘文的影子。我想咱们契丹要发展,那语言就是十分重要的一点,不然就会像今天这样,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谈不成。”

“你说的很对。”

“我想咱们是不是再创一种文字,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它契丹小字。这小字就依托回鹘文,以它为基础创造。”

“三弟果然聪慧,你想的也是我刚一直在思考的事,那这创字一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请大哥放心!”

“叮铃铃……”此时帐外传来了急促地马铃声。听这声音应该是百里加急送信之马的脖铃声。

急促的铃铛声扰乱了萧易的心绪,他皱眉心想这大晚上的会有什么急事?却猛然想起,惊出一身冷汗,难道是阿不剌那边出了什么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