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明史案(上)

甄玉蝉的去世让王吉贞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全感。王氏也发现了王吉贞的异样。她问道:“哥儿怎么在发抖?是不是有些冷了?”

王吉贞没有回答,他努力的稳定了心神。便道:“去一封信到书院里面,我们回去奔丧吧。”王氏摇摇头,“信里面说了,你母亲临死之前。叮嘱了要你等着年底回家给她上香就行,不能回家奔丧。”

经过了王氏这样提醒,王吉贞才注意到了家信后面的内容。家信不是乌兰写的,而是王辅臣写的。前面问候了王吉贞之后,便是简述了甄玉蝉去世的消息,然后便是告诉王吉贞,甄玉蝉怀下了一个女儿,安然无恙,取名王云姝。

最后便是甄玉蝉写给王吉贞的遗言,确实写了不允许他回家奔丧。毕竟眼下王吉贞的冒牌娘亲是王氏,总不能编造一个亲人离世,这样也是对别人的大不敬。

甄玉蝉的遗言之中还写着的另一件事便是让王吉贞努力读书,要尽可能的考上进士。这对于王吉贞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之所以要王吉贞考上进士。那是因为进士除了个别例外,一定是要授官的。

之前在京城之后,甄玉蝉便是开玩笑。若是十三岁之前考上了进士,得授官职。那么王辅臣也就没有道理将他拉近军中了。只不过,一来五年从白身到进士本就不可能会试三年一次,六年两轮。

除非加开恩科,但是加开恩科这种事本来就少见。所以五年考上进士只是理论的可能性。二来王吉贞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毕竟枪杆子之中出政权。

但是甄玉蝉去世之后,王吉贞悲从心来,暗下了志气,要和王辅臣打一个商量,读书六载。一定要考上进士,以慰甄玉蝉在天之灵。

既然不能去北京城,王吉贞只好收起了悲伤。继续回到了白柳山之中,苦读诗书。只不过较之以前,王吉贞已经立下了志向,多了压力。虽然长大从来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但是甄玉蝉的去世还是让王吉贞多背上了一件包袱。

快到了年底之时,王吉贞请下了年假,准备回家。他离开杭州之前,还是进了杭州城,又去了一趟甄家。可就在王吉贞还没有离开了白镇之前。倒是先见到了白镇来的甄府之人。

过来的是一个叫做甄环的甄家家仆,甄环是甄晔的长随。他幼时是甄晔的书童,也是读过书的人。他进了白镇的小宅之后,对王吉贞恭敬的行礼,然后道:“哥儿,麝兰姨娘怕是快不行了。您过去看一眼吧。”

王吉贞一听便是心头一酸。他其实还没有完全从甄氏去世的阴影之中走出来,甚至都有些害怕回到京城之中。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感,王吉贞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此时又听到了麝兰快不行的消息,他只觉得心中悲凉。

“你怎么没有早点过来说?而且麝兰姨犯病还是怎么了?谁说她快不行的?大夫说不行的吗?”王吉贞的言语劈头盖脸就是骂了过去。

“三爷最近不在府上,一直在杭州城之中。”甄环尽是无奈之意,“眼下杭州县的小西府之上,便是由着麝兰姨娘做主。麝兰姨娘说了不让告诉你,怕影响你读书,小人也没有办法啊!便是这次,还是因为三爷回了小西府,才让我告诉哥儿一声,好能见上麝兰一面。”

王吉贞悲从中来,便是告诉了王氏一声,就上了甄环的马车,匆匆忙忙的赶向了杭州县的小西府。

甄晔和甄昀都在杭州县之中,甄晔住在杭州县是为了方便他走亲访友。江南诸多才士,住在乡下而不是住在城中,而甄昀则是因为他是杭州县主簿,自然更是应该住在杭州县城之中。

和杭州府之中类似,甄晔住的地方叫做小西府,而甄昀住的的地方便是被称为小东府。王吉贞坐在马车之上,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麝兰姨娘重病杭州县城,怎么小三爷还去了杭州府之中?”

甄晔这几年和麝兰也是恩爱,虽然麝兰只是怀下一个女儿。但是甄晔并没有冷落她,而且甄晔向来也是一个洒脱好玩的性子,厌倦杭州府的繁华。更不至于在麝兰重病的情况之下,依旧待在杭州府之中,甚至连着杭州县都不回。

“哎!”甄环忽然沉沉叹出了一口气。“小三爷最近在杭州府和知府大人一起在应付着刑部官员罗多。这次杭州府怕是要遭灾了。”他继续解释道。

“刑部官员怎么好好的来了杭州府?还要小三爷跟着,怎么又是杭州府要遭灾。你快快说清楚,让人云里雾里,愈发着急。”这个甄环,也是个说话说一半的性子。

甄环继续道:“去年七月份,归安县令吴之荣去京中告了御状。告的乃是吴兴富户庄家私修史书之事。朝廷派了刑部官员过来彻查此事,庄家和朱家已经被满门抄斩,现在已经将事情引到了杭州城来了。”

王吉贞愈发的不理解了,“一个县令针对一个富户既然还要去北京城告状吗?”县令怎么也算是县高官,怎么还搞不定一个地方上面的富户。

“庄家家有豪财,是吴兴数一数二的大商人。他们贿赂了湖州知府陈永命。因此陈永命把吴之荣的申斥令给压下去了。但是庄家却偏偏不贿赂吴之荣,所以这个吴之荣气不过,便是亲自去了京城状告了庄家。”甄环解释着其中的理由。

“江南修史者众多,修明史甚至南明史的也不少。为什么这个庄家闹的动静这么大?”王吉贞又不解的问道。他这么问也是有着原因的。

江南此时的文风非常的开放,有时候王吉贞自己看到都非常惊讶。当然这其中很多原因就是江南文人之间相互包庇,甚至他们官员都包庇他们。黄家兄弟造反之人,还能被地方官员保下来不死,就可以看得出北京对江南控制力之薄弱。

而且顺治帝炮制文字狱的**,别说比不过他的儿孙,就是明太祖朱元璋他都比不上。朱元璋之时,仅仅以“作则”两个字写在贺表之中,而被斩的官员就有近十人。朱元璋给官员加俸,臣子夸他“作则垂宪”,斩。朱元璋过寿,夸朱元璋“垂子孙而作则”,斩。理由是朱元璋看着作则两个字像是在嘲讽着他作贼。

甄环解释道:“庄家修的的乃是。”

“竟然是这本书,那就难怪了。”王吉贞口中说的虽然平淡,但是内心深处确实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这本书的背后便是大名鼎鼎的明史案。

不作死就不会死。就是一本作死的书,用前朝年号记事这种问题在里面都只是小毛病。这本书直接称呼努尔哈赤为“努酋”,清兵为“建夷”。这样书迟早出事,一点也不稀奇。

对于明史案,王吉贞前世也是只知道其名,但是具体情况他更不清楚。“为什么这明史一案,会从湖州府烧到我们杭州府?甄府之上莫不是也有人参与进去了吗?”他又问道甄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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