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空椅子

我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下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的警察制服上留下点点光斑。

“苏老师你好！我是秦绪，指导员让我来找王老师做咨询的。”站在和我一米远的距离，他停下来做自我介绍。他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有点黑，五官深邃，目光坚定而清澈，黑眼圈有些重，眉毛尾部有一处浅色的疤痕。他的制服有一些不起眼的陈旧的污渍，一双黑色运动鞋沾满了尘土，看起来好久没有清洗了。

这就是那个微信名404的警察？这个名字似乎有某些特殊含义。

“秦警官好，王老师已经在楼上等你了，请随我来。”虽然已经具备独立咨询的能力，但是我还是要再跟着王老师学习一段时间。

“你介意我旁听吗？”我补充道：“我还在跟着王老师学习，想积累一些经验，我会对你们的咨询内容保密的。”

他想了想，说：“不介意。”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请进来吧，沙发你随便坐。”王老师说着，拿出一次性杯子给他接水。

王老师全名王书义，和我爸也是老朋友了。我毕业后就跟着他一起学习，目前刚获得注册咨询师资格，想多跟岗一段时间学习。

走到咨询区，他找了个单独的沙发坐了下来：“其实是指导员非要让我来的，建议我做心理咨询。”他顿了顿：“其实根本没必要。您去忙，我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就好了。”

这样的来访者我也见过，进了咨询室，什么都不想说，这样的来访者多半都是被家人送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咨询的想法。

“这段时间就是留给你的。”王老师走过去，将水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先喝点水吧，先休息一下，一会再聊也可以。”

他将帽子摘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我能看到他的指尖有些泛黄，身上似乎隐隐飘来一股烟草味。

一瞬间，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场景，一名穿着警服的男人，在疲惫的工作了一天后，回到家里躺在沙发上抽着烟放松，房间里异常安静，甚至能听到他的抽烟声。

脑海中的场景一闪而过，我注意到他摸了摸口袋，但什么也没摸到，他又将手伸向了水杯。这次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你似乎有些紧张。”老师对他笑了笑。他也露出一丝笑容：“紧张？您怎么看出来的？”

“你刚才摸自己口袋是想找烟么？”人在紧张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

他笑了：“您可真细心，不过我准备戒烟了，所以前两天抽完了就没再买。”

一种习惯的改变，必然是因为生活中的某些对人有重要意义的事件发生了。

“那你愿意和我讲讲为什么准备戒烟吗？”

就这样，他和我谈起他的父亲，二十多分钟后，他说：“因为执行任务，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等我赶到医院，他已经过世了。”

“还记得上次见面，我爸对我说，别吸烟了，对身体不好。”

他的眼角似乎有些泪痕。

“听到这里，我也挺难过的，你还有很多话没来及说。”

他目光有些涣散。

“在这里，你可以说。”王老师从旁边搬了一把椅子，摆在秦绪面前：“你可以想象他就坐在这把椅子上，你对着这张椅子说说吧，也许他能听到。”

他没说话，看了看我，可能觉得我在场会有些别扭，我忙说：“如果需要我回避，我可以出去。”

他点点头，于是我退了出来，帮他关上咨询室的门。

我坐到办公桌旁开始看书。

咨询完毕，王老师开门走了出来，秦旭跟在后面，听到他对王老师说：“谢谢您，我好多了。”他眼睛红红的，能看得出来哭过了。

“不客气。”王老师和他商定了后续咨询的时间。“后面你尽量按时来咨询，如果时间有变动，和苏老师联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