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光鸟
黑黑小屋里，只一处亮着光。燕弦正在这光下鼓捣着几个器件，核酸则靠在一边。
“燕弦，一个月都过去了，你对沙中会到底怎么看？”
“我还没想，最近一直很忙。”
“我看你鼓捣这个很久了，你做什么呢？”
“光鸟的续航太短，我想设计一种无线充能器。”
两人谈的光鸟，就是他们进入幕墙城时用的装备。
核酸掩饰不住兴奋，“看来，你还是想加入沙中会。”
“并不是，只是光鸟需要改进。”燕弦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去水池边洗了洗手，“走吧，我们先上去，今天就弄这点儿，有个零件明天得去刘老头儿那里找一下。”
“刘老头儿怎么什么都有？”
“他有门道，”燕弦擦了擦手，“你听说了吗？最近玻璃墙后的那个传说又起来了。”
“估计哪个闲人又写了什么新小说。”
燕弦摇了摇头，搂住了核酸的肩膀，“看来你考不上生物所是有原因的，”然后他弹着核酸的脑袋，“这儿有点不太行。”
核酸猛的一甩燕弦胳膊，“不是，你啥意思？”
燕弦轻笑一声，“沙~中~会。”
核酸如雷击了一般地站到了原地，全身上下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是，肯定是权搞的！”
燕弦长叹一声，“不过，别人怎么可能相信这套说辞呢？一听就是假的，什么‘高高的青山上有片清澈湖泊，暖暖日落下，淡看幕墙城里灯灯火火’。”燕弦说完一段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核酸一拍手，“好说，你可以多弄点光鸟，让不信的人进去瞧瞧。”
燕弦回头一愣，“有钱吗？你给我钱？你以为光鸟都是尘暴刮过来的？”
核酸又戛然停到了台阶儿上，“我感觉来感觉去，你还是想进入沙中会，打破幕墙啊。”
“核酸，你也见过，玻璃墙后面儿的人也不好惹，如果，沙中会最后和里面起了冲突，会死人的，所以，你还想加入沙中会吗？”
“你瞧你说的？我记得上个月你和我破开玻璃墙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怕死啊。”
燕弦微微嗔怒，“那时候，顶多死的是自己，而沙中会这件事儿带来的，会是比上个月屠杀案更血腥的事儿。你忘了？屠杀案就是里面人做的。”
核酸身上噌的一下冒出些冷汗，眨了眨眼，“燕弦，咱是不是多想了？咱们就想知道个事实，里面人没必要杀这没多人吧？再说了，他出来可能就是因为我打的那个人，正是他兄弟，就像咱俩关系一样。”
核酸忽的一绷，“难道，我那一拳，把人打死了，他才这样记恨我？”
燕弦坐在椅子上，又挂上耳机，唤过来两杯水，“来报仇，倒说得通了，”燕弦皱着眉头，“可我还是希望他没事，再说一拳怎么可能打死人？我可不希望你身上背条命。”
“不就背条命？现在背命的人多了，啥大事儿？再说是他先踹的你？他该死。”
燕弦抬头盯住核酸，“核酸，别这样。”
“诶对了，你那个光鸟，是啥原理，你是咋把玻璃墙弄破的？”
“切，粒子能量束罢了，无论什么结构的墙，只要破坏掉他的微观结构就可以了，很简单的东西，真不知道这墙怎么能立一百多年的。”
“那玩意儿咋使？你能教教我不？”
“很简单，只要想到正确的密码，再想目标就可以了。”
“那密码是啥？”
燕弦呵呵一笑，他并不打算告诉核酸。核酸看出燕弦不会告诉自己密码，也不强问，他换了另一个问题，“那光鸟是咋带咱飞起来的？”
“也很简单，光阵里是一个场，场里所有物体质量都是零，所以光去哪里，你也会去哪里？”
燕弦说的这些东西真似很简单一般，这让核酸觉着自己像个白痴了。核酸闷闷气着，骂着燕弦分明在嘲讽自己。
而燕弦也回应的干脆，“没错，我觉着你确实是个白痴。”
随后两人又是几句不和，打闹在一起，核酸知道，要想让这小子不这么嚣张，就只能动点儿手，只要动手，他自己就要占上风。核酸力气大，一只手便把燕弦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抓他痒处，燕弦最后也只好求饶。
“求饶？光嘴上说说不行吧？”核酸又是使劲捏着燕弦的腰。
“好好好，我算是服你了行吧？”
“怎么说？”
“你先放开我，快点，否则，你绝对，会后悔！”
核酸将信将疑，可还是松开了手，“反正再按住你也不难。”
燕弦坐起来后，展了展衣服，喝了口水，又咯咯笑了几声。
“啥意思？你骗我？”
“你等我缓一下，要说正事儿。”
核酸生怕燕弦再嘲讽自己，便朝燕弦坐的地方靠的更近了些。
燕弦喝完了杯中的水，叹了口气，“现在世道太乱了，以后有了沙中会只会更乱，所以，”燕弦搂住核酸的肩膀，“光鸟，我准备给你一套。”
“给……给我？”核酸惊地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那倒……不至于吧？我有用来找你要，也不会客气的。”
燕弦大大的摇着头，“知道吗？得亏上一回那个人没想杀你，要不然，你已经死了。可有了光鸟，那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燕弦见核酸凝重起来，连拍起核酸的肩膀，“说实话，对于我来说，你的命也就比光鸟贵那么一点点，所以在我综合计算之下，才决定把光鸟给你的。”
“光鸟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你，不怕我做什么？”
燕弦拍了拍核酸，“我相信你，你用它做什么都可以。”
从前，核酸不知道他俩之间到底有多深厚的信任，可是这回，“光鸟”成了测量两人之间信任的度量。这种信任重量很重，顿时压得核酸百感丛生，可他现在能说什么呢？
“好，谢谢了。”
“还头一次听你说谢谢，不过不必了，你应得的。”
……
今日两人聊的深，起了兴，之后，又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彼此都很开心。最后一直聊到夜深，因为太晚，核酸便留在这里与燕弦同塌而睡了。可他得到光鸟后，哪里睡的着，天还未亮，便悄悄离开了。
核酸打开门，清晨入秋的凉让他感觉清爽许多，只不过唯一让人不满意的，便是这漫天沙尘了。可话说回来，这里的世界除了四季单调的沙暴景色，又有什么不好呢。
核酸往家里走着，正路过了第六街。第六街两旁是贯穿整条大街的五十层大楼，虽说人人都叫这里第六街，可这里实际像个隧道。核酸抬头看了看两侧黑压压的高楼，想起了别人说过的话——“住在这里的人都很有福气，楼里有两个大商场，还有许多游戏厅，甚至还有几个风格不同的爱厅，除了日常工作外，人可以永远在里面生活，十分的爽。”
这么说，住里面的人能隔绝尘暴过一辈子，所以，要说黄沙世界除了沙暴都是好的，那这楼里，岂不是最完美的存在？
可核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破开的袖口，摇头笑了，“在做什么梦呢？连工作都没有的人，未免想的太多了。”他又吸溜了一下冷出的鼻涕，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树儿好像住这里。”
正说间，他正撞见一人从楼口里出来，穿着白衣白袍，比周围净了许多。
“不会是树儿吧？”核酸站住原地，看着白衣白袍的人走下台阶，偶然的一瞬，正撇到了那人的眼睛。果然是树儿！核酸开心地脸都开了花，噼噼啪啪地跑了过去。
“树儿？”
树儿看到核酸，也很开心，“核酸？这么一大早？你出来干啥？”
“随便转转，你呢？”
树儿轻轻笑着，“里面太闷了。”
“闷？再闷，也比吸沙子好吧？”
树儿摇摇头，“怎么会，还是外面通透些，你伤怎么样？”
“差不多了，我最厉害的一点就是死不了！”
“得了吧，那天你还嚷嚷着自己要死要活的。”
核酸傻笑一番后，说到，“诶，对了，我今天可以带你玩个好玩的。”
“好玩的？”
“对啊，我可不能让你白治好我。”
随后，核酸从包里拿出了头盔和目镜戴上，又从包里调出了那十几个小飞机。
“来，过来。”核酸招着手。
树儿不知核酸在鼓捣什么花样，皱着眉头慢慢靠近着。
“来光里面。”核酸见树儿走的慢，便一把把他拉进了光里，然后“嗖”的一下，两人随着光阵向上窜了十来米高。
这对与树儿绝不算什么好玩的事儿，瞬间地蹿升把他吓地嚎啕大喊几声。树儿紧紧闭上眼抱住了核酸，怕怕说着，“你快放我下去！”
“没事，很安全的，你睁眼看看。”
树儿紧紧的把眼眯出条缝，正看着两侧的大楼“唰唰”的往地下落着，直到远远落在身后，在之后，两人穿出了沙暴的顶端，进入了一片清朗。
“树儿，这里是不是比下面通透多了？”
树儿一转眼，正看见远处的玻璃幕墙。那玻璃墙的一角，正有颗黄闪闪的光点四射着，黄点后的天边抹着暖暖的黄色，让这秋凉的早上温暖许多。随后，那黄点逐而变大，露出半个圆把穹顶照的如个大熔炉般壮观。
树儿看着沙暴后的日出竟是这般壮美，直直呆住了，“那是真的太阳？黄色的，好暖。”
黄沙世界里，尘暴将太阳滤成了冷冷的白或蓝色，所以他们从没见过黄色温暖的太阳。而他们见到这暖色太阳时，浑身是震撼的。
而核酸呢，却使劲儿的挠头，他看不出太阳是黄色的，只是觉着这轮太阳除了壮观些，和沙暴里看的差不多。不过这种壮观，也足以让他忘记，自己是带着黑色目镜看太阳了，所以他一直以为树儿可能被吓到做梦了。不过，他隐隐间，有些别的感觉——
“树儿，你胸口垫了什么吗？怎么软软的？”
树儿一听，眼睛瞪地更圆了，脸蛋瞬时变的比那东边的天还要红，她情急一反应，一把推开了核酸，自己却脱离了光阵，直直掉下去了。
核酸见状，吓了一跳，赶忙朝地面俯冲下去。他看着树儿在空中两手乱抓，哇哇大喊，直直落入黄黄的沙尘中去，心里更是慌。他加快了下落的速度，直到树儿落到三四层楼的高度，他才接住了她。他抱住树儿后，还在下落，直到坠地瞬间，两人才贴着地面滑着向上飞去。两人飞到楼顶，核酸把树儿放了下来。
“你刚刚推我干嘛？你差点把自己摔死！”核酸呼呼喘着气，被吓了半死。而树儿，除了脸红，倒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核酸说话声音大，他以为自己吓到了树儿，赶忙换了个口吻，“不过还好没事儿，怎么样？上面通透吗？”
树儿点点头。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都能带你上去看，你只要老老实实在光阵里呆着就行，一点也不危险。”
树儿听完后，脸更是扑扑的红，她慌地直摇手，不要不要地重复说着。
核酸听完有些不乐意，他一直和树儿解释着这套装备的安全性，希望能让树儿天天看日出，可被树儿一再地拒绝了。核酸只好丧气的一摊手，“好吧好吧，你要再想上去，随时叫我都行，毕竟你救过我。”
树儿这才点头答应。
树儿又看了看幕墙的方向，除了蒙蒙的沙子，什么也看不到了，没有暖暖的天幕，没有暖暖的太阳，也不见了那无边无际的玻璃穹顶……
“核酸，最近好多人都说，玻璃墙后面有好多美景。”
“怎么，你信了？”
“我本来是不信的，可今天看到太阳从穹顶上升起时，我宁可去信了，这世界怎么可能没有那么美的地方呢？”
核酸轻笑声，“挺好的，就算是假的，能想出那么多美的东西，也该佩服编故事的那个人。”
树儿也笑了笑，“是啊。”
“可是，你要是想进去看看的话……”核酸顿了顿，“还是小心点，万一里面真是核污染的辐射呢？”
“对啊，里面应该是核污染的辐射，我在想什么呢？”随后，树儿低下头，继续搓了一把墙沿边厚厚的沙尘，“现在这世界还在核战后的重建中，没准，建好后，我们就能看到那样的世界了。”
随后，树儿低下眼，看着流沙从指缝间滑过，幸福笑了起来，当核酸看着她笑时，自己也会心笑了，心想着，“玻璃墙后确实不少奇景，可这黄沙世界又有什么不好呢？那天屠杀第五街的凶手还说要让自己进去找他报仇，可还是算了吧。燕弦说的对，要想进去是要死人的，万一死的是自己，岂不是白白扔了这一切？”然后，他眼光一扫，又盯上了树儿的胸口，突而转了思绪，皱起眉头来，“这树儿的胸口，到底是垫着什么呢？又鼓又软的……”
还没等着核酸想清楚，树儿说起话，“街上有个人穿的好奇怪。”
核酸顺眼看去，脸上的微笑顿转为惊恐，“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