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窗外天色蒙蒙亮,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乔苓悠悠转醒。

乔先林已经下床穿鞋轻轻走出房间。

顾氏坐在床上用手指慢慢耙着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

乔苓慢慢坐起身,轻轻喊了一声娘。

顾氏小声说,“今天要赶路了,娘去收灶房的衣裳,等吃完饭收拾收拾我们就走。”

“好,我一会出去转转看还能不能捡些菌子野菜。”

乔苓摸摸自己的头发,干枯还有些打结,手感很差。

逃荒路上只求生存,没人在意个人卫生形象,如果不是有落脚点,连干燥的衣物都是奢侈。

旁边两个小豆丁安静的睡着,乔苓随意挽个中规中矩的双丫髻,下床穿上草鞋走出房间,轻轻合上门。

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

惊喜的发现没有下雨,无暇欣赏雨后山林美景,抓紧时间洗漱。

没有刷牙用具只能清水漱口,唯一的布巾全家共用,草草擦了一把脸,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屋檐下乔先林还在做篾匠活,脚边堆放着几个昨天做好的成品,手上正认真的编着一个斗笠。

乔先林的手艺是跟他爹学的。

乔检江年轻时专程割了五斤猪肉拎着一斗米拜过师父。

学成之后手艺算不上精巧,只能在农闲时编一些常用物件等镇上大集日拿去卖。

三个儿子只有乔先林有耐心学了这门手艺,父子两做的物件虽然不精巧,但胜在结实耐用。

每逢大集日能卖出去一些,也为家里添了一点进项。

昨天一下午的时间乔先林做了两个个背篓,两顶斗笠,一个脸盆大的笸箩。

斗笠衬的是竹壳和竹叶,如果有油纸的话会更完美。

乔苓拿起一个斗笠戴头上,拎起笸箩。

“爹,我去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点野菜菌子。”

“行,别走远了啊,吃饭早饭咱们还得赶路。”乔先林专心做着手上的活头也没抬。

乔苓挽起裤腿顺着门口的小路准备再去昨天采菌子的地方转转。

小山坡上零零散散长着油茶树,清明节后雨水充沛,神奇的茶泡像小灯笼一样从油茶树上膨胀起来。

等长到茶泡上的皮褪了才能吃,像白白胖胖的小桃子。

乔苓摘了个茶泡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满嘴清甜。

脆脆嫩嫩的口感让连日来被粗糙食物虐待的味蕾得到了幸福的满足。

笑起来弯弯的眉眼让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摘了放笸箩里。

肥嘟嘟的茶耳也是大自然的馈赠,变异的茶树叶子,蜕皮后的茶耳吃起来味道酸甜,也是一个很受欢迎的零嘴。

不过产量并不高,每棵只能摘零星几个,只有清明前后才有。

只能甜甜嘴,吃饱是不可能的。

还是得找能填肚子的食材,一夜过去松树下又冒出来几颗菌子,只要露头的菌子乔苓一个也没放过。

转转悠悠仔细搜寻,慢慢地笸箩里的菌子也有大半了,乔苓继续往前搜寻食材。

小山坡的另一边有一小片竹林。

一枝枝尖尖细细的褐色的笋已经破土而出五寸长,静静地扎在松软的泥土里。

正是苏东坡笔下“待得余甘回齿颊,已输岩蜜十发甜”的苦笋!

虽然不如毛竹笋大个,但是它量多啊,不需要工具,徒手就能掰下。

乔苓顿时喜出望外化身无情的掰笋机器,把茶泡茶耳菌子都倒在一边,掰了不大一会笸箩已经装得冒了尖。

满意的看着自己战绩,心里只有那句。

夺笋啊,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斗笠摘下来,斗笠宽大的边给本身不大的头部增加了不少容量,装菌子茶泡茶耳绰绰有余。

笸箩里的苦笋还是很有重量的,乔苓把斗笠叠在笸箩上,沉下腰双手奋力一端,踏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身体上的吃力比起得到这么多食材的成就感,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抗一筐!

拼着一股劲终于看到了前面的土坯房,手臂已经酸到没有知觉。

乔苓的那股劲已经支撑不住了,什么还能再抗一筐,对不起,还是稍微盲目自信了。

她把东西放下,扯着嗓子大喊出声。

“爹!!!”

焦急狂奔而来的乔先林还以为闺女出了什么事,看着笑嘻嘻的闺女似乎并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

随后看到她脚边满满当当的食材,老实巴交的脸上又惊又喜。

“怎么这么多,累坏了吧?走,爹来端。”

看着乔先林轻松端起轻松踩着步子往前走,乔苓跟在后面心里只有一句力量的悬殊太大了。。。

乔先林把东西放在灶房地上,转身回到屋檐下继续编斗笠。

灶房里晾着的衣物已经收拾完了,顾氏正在搅拌陶锅里的糊糊。

回头看着咧着嘴笑嘻嘻的乔苓和地上的食材,把垂落在脸上的碎发拢到耳后。

放下勺子蹲在地上翻捡菌子开心的说,“这么多呢,这下不怕粮食不够了。苓苓你快去烤烤火。”

“衣裳裤子打湿了不少,别着凉了。这菌子正好择洗干净下锅。这些苦笋经放,留着路上吃。”

乔苓坐在灶前矮凳上乖乖的烤火。

“娘,咱们也去二姑家吗?为什么不去外婆家?外婆家离咱们村很远,地势高应该不会遭灾。”

顾氏挑拣菌子的手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随即又继续挑选。

“外婆家里现在是你大舅当家,他孩子多地少,苦家苦业的咱们再去这么多张嘴,你大舅母肯定不高兴,不好再叫你外公外婆为难。”

“去二姑家至少有你爷奶做主,咱们跟着就行,总该能吃个饱饭有屋子住吧。她家境不错,咱们去了多干活少说话,万事有你爷奶张罗。”

乔苓对于二姑印象不多,仅限于每年初二大伙俗定回娘家的时候。

很少带孩子同来,打扮得利落讲究很是体面。

但是一进门看着院子里左一泡右一泡的鸡屎眉头紧皱满脸嫌弃。

边抬着步子小心走路边抱怨。

“乡下养鸡就是脏,这到处都是鸡屎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这浣花缎鞋子刚做的,一两银子一双呢,刚来就穿脏了。”

穿着粗布衣裳的大姑带着两个闺女早早来了,母女三个一声不吭蹲在灶房门口干着活。

听得二姑的抱怨声,大姑推推大女儿招娣小声叫她进去灶房铲些草木灰把鸡屎扫了。

招娣闻言放下手里的菜站起身,甩了甩手在衣摆随意擦擦。

转身进了灶房,提了一个装草木灰的粪箕出来,在屋檐下拿起扫把开始仔细倒灰打扫。

扫起来的鸡屎混着草木灰全部堆在鸡圈旁的空地上堆起来。

沤些时日,这是上好的农家肥,种菜可好用了。

二姑坐在屋檐下嗑着瓜子和奶奶周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家长里短,瓜子皮吐了一地。

乔松和乔芸蹲在一旁也不敢靠近,就这么满脸期待的看着二姑嗑瓜子。两母女仿佛并没有看见两个孩子,依然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