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中问志

“不是吧??”顾小冬一听,吓得跳起来,“先生,以后我什么都跟你说,什么都听你的就是了,你不带这么吓人的……正在杀来……斩龙刀又在我手上……那我岂不是随时都会被杀死?”

“嘘……”沈从皱眉,拉住小冬:“休要妄语。那神秘之人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但如果这把砍柴刀果真是那把斩龙,此人必与那血案有莫大的关联!村里人只会打猎农耕,你的年纪更是跟那血案扯不上关系,应不会遗祸于你。不用过分担忧。”

顾小冬道:“也是哈?十几年前,我还不会走路呢。但我见过凶手,会不会被逼供啊?”小冬一面表示着担忧,一面眼里却冒出神彩,似乎终于有了一件好玩的事情了。

“小冬,你生而不凡。这些年已尽得我的真学,就连那些高深丹方,既便不通其理,你也能倒背如流。我也实在没什么可以教你……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更担心你会错失更好的成长机会,影响了你的前途。”沈从一脸患得患失的紧张模样,倒是难得一见。

沈从沉吟道:“我住在这个小村已有近60年。从未出小村一步,你可知为什么?”

顾小冬想了想道:“避祸?”

“一百年多年前,蒙古人占我汉人江山,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终于建立蒙古汗国,汉人在他们眼里直是猪狗不如。”沈从沉声道:“我自幼饱读诗书,可恨报国无门。眼见无数志士仁人,为求饭饱而屈人门下,苟且偷安。”

“60年前,表面上开放汉人参加科考,其实永无出头之日。此策只为安抚汉人之心。我活了近90岁,如今更是深谙其中虚伪。据我所知,汉人被划入三等,地位何其之低?杀我一个汉人,竟拿畜牲偿命!可叹可悲可恨!若不是这无名小村远离监管,汉人连打猎的资格都没有!”

顾小冬轻声道:“所以,您是为避朝廷招揽,避世不出?”

“哼!我宁可荒废一身所学,也绝不会为外族卖命求荣!”沈从目光烁烁地转向顾小冬,声音也缓下来,“直到遇到你。”

顾小冬并未回避沈从的目光,心中似有所悟。

“你天赋异禀,记忆力超群,所教所学,无不融会贯通,学以致用,实是百年难遇之才。”沈从沉声道:“其实,偏安一隅,与那苟且偷安之人并无二致。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沈从苦叹一声:“当初我若能放下这份假清高……哪怕只是教书育人,却也算是散播汉学,为汉室宗人做了些实事。可惜,想通这个关节,我已垂垂老矣!”

沈从黯然神伤,一时间竟又似苍老了许多。

顾小冬不禁动容。

“我将一身所学尽授于你,不求分文回报,但望你有报国之志,有朝一日,汉室再兴,你能为国分忧。”沈从身形微微一晃,显然心力已瘁。

顾小冬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将沈从安置坐下,躬身向沈从行跪拜大礼,沉声道:“小冬谨遵先生教诲!”

沈从摆手示意顾小冬免礼:“小冬,你过来!”

顾小冬毕恭毕敬地坐于沈从身侧。

沈从和声道:“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讲的正事。当然只是我个人的愿望,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顾小冬眨了眨眼,挠着头试探道:“先生,报国之志,我是有的。可现在是元朝,外族人的天下……”

沈从不语,认真地看着顾小冬。

顾小冬又道:“再说了,我也就会打打猎,关于报国这事……于我而言……好象大了那么一丢丢……”

“何谓一丢丢?”沈从皱眉道。

“就是一点点……”顾小冬讪笑道。

沈从傲然道:“你不必枉自菲薄,不说你识文断字的能力,只凭我教你的药理知识,你便可纵横天下!”

“啊?”顾小冬道:“有那么厉害??”

沈从沉声道:“无论是普通百姓,江湖中人,世外高手,或治病,或疗伤,或提升,都离不开药辅。药道却也是王道!”

顾小冬细思,庆幸生来并未荒废,竟学了这么厉害的……专业?

“你还未入江湖,不知江湖事,这也难怪。你只需记得,无论江湖如何险恶,常怀侠义之心,施善惩恶,不悖仁德,便是报国之道。”沈从幽幽道:“汉人不可辱!失去的江河土地,终将回到我汉人手中!”

“小冬明白了。”顾小冬点头道:“听先生说话,就是觉得提气!”

“唉……”沈从长叹一声,“原本,我想让你出去历练一番再作选择。其实早在三年前我便去与你父母商议,但你父母舍不得,只说等你长大些再说。”

“……14岁,您就要赶我走……!”

沈从引导道:“少年人当有凌云之志。小冬!你出生时便有天地异象,又是天资聪颖,胆大过人,此生注定不凡。当肩负救世使命。燕子矶是习武修仙之地,神秘莫测,凡人无不向往。现下正在公开收人,真是百年一遇的好机会。我已经准备好一应用度,只需你作下决定,去或不去?”

沈从一脸期待,顾小冬却认真的数起了手指,反反复复数了好几遍,好象还没有数清楚。

沈从把脸一沉,喝道:“可是十根?”

“啊?”顾小冬道,“什么十根啊?我的手指,我自然知道几根嘛。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修习之路固然艰险,难不成你要一辈子碌碌无为,老死山中?象我一样?”沈从厉声道。

顾小冬却突然落下泪来,拉着沈从袖袍,“小冬不怕吃苦,更不怕死。只是舍不得先生,舍不得父亲母亲。”

沈从闻言,禁不住老泪纵横。

这孩子跟他多年,被他视若己出,音容笑貌早被刻进骨子,一言一行,无不时刻牵挂于心,他又哪里舍得?可是这孩子的不凡也早早被他看在眼里。

他如何不知,若只贪那绕膝之乐,影响了小冬的前途,他将至死不能原谅自己。

早在三四年前,他便已下定决心,并说服了小冬的父母,他愿承担小冬一切费用,只要一有机会,便让这孩子出世历练,成就有用之材。

“小冬啊,”沈从手抚摸着顾小冬一头黑亮的头发,沉声道:“大丈夫行走于世,当上报国家,下安黎民苍生,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所谓侠之大者也。自古忠孝难两全,有生之年,家人都会盼望你有朝一日能叱咤风云,无愧此生。”

小冬抬头,泪痕犹在,却眨眨眼道:“先生,我跟你说,我还舍不得大虎,二哈,三胖子。当年他们敢跟我去抓蛇,是因为我把他们的裤子都撕坏了,他们没的穿,又怕父母打。但总算是跟我去了,也是够义气。大虎家的米缸里本来就没什么米了,我只是在里面小个便,那是童子尿,又不毒人的……

“二哈家着火的事情,原本就是二哈自己学你抽烟点着的,我是替他受的过,你打我打的也忒狠了……你的那烟袋里是我放的胡椒粉,害你咳了一整天,是我的错……我偷看了你写的日记,知道你害怕老鼠,所以才会在你床上放了几只……”

原来小冬数的却是心里的秘密,难怪一时数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