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开学的第二天顺利度过，苏君欣回到家时，发现别墅里没有亮灯，出奇的安静。
沙发旁立着个行李箱，里头是装得满满当当的现金、一张房产证和一张印有红色指印的欠条。
上楼推开门，房间里果然已经空了。
苏君欣轻笑一声，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管，很快驱散她满身疲惫。
地下室亮起一盏灯，染着墨水的钢笔笔尖快速划过纸页，一行行流畅的英文手写体在绿色虚线里跳跃。
灯光亮了半宿才熄，很快天便渐渐亮了。
小右明明昨晚睡得挺香，早上醒来时竟有些没精打采。
它懒洋洋地缠在她的手臂上，眯着眼睛，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将连夜写好的演讲稿件塞进书包里，苏君欣很快抵达学校。
秦佑今天请假没来上课，她的耳根子算是清净了，除了上课便是在画安全区的草图。
很快便到中午，下课铃响起，众人欢呼着朝食堂奔去。
小右也总算恢复了活力，它那双金色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前爪放在正咕咕叫着的肚子上摸了摸，撒娇地蹭着苏君欣的手腕。
她会意，洗去手掌上沾着的铅灰，用还带着点湿意的手指点了点它的鼻尖。
“知道了，等会儿就带你去吃饭。”
然而她才刚洗完手回到教室，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摆着个陌生的饭盒。
盒盖上粘着张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苏君欣抬眸朝四周看了一圈。
整间教室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
她有些纳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打开了饭盒。
热腾腾的水蒸气裹挟着香味扑面而来，唾液腺下意识分泌出口水，她的肚子也被带动得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小右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步，跟一道银色的流光似的窜到了饭盒旁，前爪抱住冒着油光的肉片，张大嘴一口便啃去了大半。
“哎，这不是...”
苏君欣阻拦不及，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她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看正狼吞虎咽的小右，又看了看饭盒里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给自己送的饭，但现在小右已经吃了，自己也没法原样还给饭盒的主人，不如就......
她的喉咙动了动，眼睛再次往四周一瞟。
确定没有人出现后，她果断举起筷子。
*
苏君欣有心要“抓”到那个偷偷给自己送饭的人，等到下午放学时，便趁所有人都去吃晚饭后躲在了教室门后。
过了十来分钟，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见四下无人，一溜烟走到教室最后边。
李维泽正要拿走放在桌上的饭盒，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轻咳。
“啪！”。
饭盒脱手，落在地上。
他惊诧地扭头，直直对上苏君欣的视线。
她正抱臂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李维泽。
他很瘦，个子也不高，过长的刘海几乎要挡住他的眼睛，显得有几分阴郁。
“是你给我送的午饭？”
李维泽迅速低下头，声音低如蚊呐：“...嗯。”
她上前几步将饭盒捡起，递到他手中。
“为什么？我记得我似乎并不认识你。”她问。
李维泽有些愣怔地抬眸，对视一瞬，又很快避开她的视线，嗫嚅着开口：“你那天...帮了我。”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包装十分熟悉的药膏。
苏君欣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前天晚上被那个黄毛堵在胡同里欺负的学生。
正在此时，走廊外忽然传来说话声。
她敏锐地注意到他似乎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便主动道：“你现在有时间吗？跟我去一个地方谈谈吧。”
李维泽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头。
两人很快到了教学楼顶层的天台。
此刻正是黄昏，远处的云朵被夕阳染成橘红色，吹来的风里带着丝丝凉意。
苏君欣在围栏旁突出来的地方坐下，随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李维泽含着胸低着头，有些拘谨地和她拉开一段距离。
她没在意他的刻意疏远。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她淡笑着打量他，“所以你不需要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李维泽，高二（07）班。”他快速回答道，然后便将头埋得更低了。
像只害羞的鸵鸟。
苏君欣想了想，“我能问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欺负你吗？”
李维泽的身子颤了一下。
她注意到他的脸色更白了。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苏君欣看向夕阳，安静地等待着。
终于，李维泽抬起了头。
“因为...这个。”
他将自己捏紧的左手伸到她面前，缓缓张开。
他的手很瘦，骨节明显，掌心和指腹都裹着层薄薄的茧。
而在小指的旁边，十分突兀地冒出了第六根手指，形状有些畸形，像是发育不良。
苏君欣有瞬间的哑然。
难怪他刚才见到自己时会下意识把左手藏到身后。
李维泽很快收回了手，唇瓣绷紧。
“很丑，对吧？”
苏君欣回过神，看着他轻笑一声。
“没有啊，我反而很羡慕你。”
李维泽闻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为什么？”
苏君欣笑着别过脸，认真思考了会儿。
“有了第六根手指，想要一手握住两只鸡蛋不就很容易了吗？”她抬起自己的左手，在空中晃了晃，“还有玩平板、弹吉他、打扑克...要是可以，我也想拥有六根手指。”
夕阳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手指晃动间，脸上的光影也跟着变化。
李维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喉间忽地一紧，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连眼眶都变得有些热热的。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们看到他手指的畸形时，只会露出冷漠，嫌恶，甚至是反感的表情......
“比常人多出一根手指并不一定就是坏事，你没必要因为这个而自卑。”苏君欣转过脸，十分认真地注视他，“相反，六根手指是你的特点，任何人都无法复制，你应该感到骄傲才对。”
李维泽慌忙收回视线，耳根发烫。
“对了，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今天给我的午饭，是你自己做的吗？”
他点头。
苏君欣立马露出笑容。
“那我和你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