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絮果
云溪看着清音隐隐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她的脸色一下子也变得同清音一起苍白起来。
须臾之间，她又马上从怀中抽出第二根泛着金茫的银针封入了清音穴道中。
待清音略微平静下来后，才将手指搭在清音的脉搏之上，细细的诊断起来。
没过多久，她搭在清音脉搏的手指就有些轻微颤抖，沉着嗓子对身后的人说道：“她入魔太深，我的银针快压不住她的魂魄了，快，曙魄草在哪里？”
顾莲清闻言也丝毫不耽搁，从衣袖中取出那只还带着斑驳血迹的锦盒，一下掀开。
翠绿晶莹的草药出现在众人眼前，还带着新鲜的药草香。
云溪却看也不看，一下就从里面拿出了那株草。纤细手指粗暴的扯下一片叶子，立马喂进了清音的口中：“我先用一片曙魄草安抚住清音的魂魄，等下用另一片练成丹药。”
“炼药除了这个，还需要什么？”顾莲清看着云溪的动作，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待清音口中的那片叶子，被云溪催化成一股水流进清音的身体后。云溪才执着只剩半片叶子的曙魄草站了起来，看着顾莲清：“血，心头血。”
“为什么？”顾浅听闻云溪的话很是不解。
云溪却没有马上解释。
她先是走到了屋内的桌边坐下，拿起桌上一壶不知道放置了多久的冷茶，就着桌上的粗瓷碗倒了一碗。
云溪也不在意，端着与她不相符合粗瓷碗慢慢饮完这碗茶水后。
等待早已干涸开裂的嘴唇被茶水滋润了一些，她才向诧异的众人解释道：“清音当时并没有被东痍秘术救回来，虽然灵魂被放进合宜的尸体内，可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云溪的目光沉沉，像陷入了回忆中：“后面虽然醒了过来，却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和一具尸体没有一点差异……”
“这不可能，我看过东痍尸术，虽然以活人为祭，但它却能借尸体让魂魄死而复生。”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镜尘反驳道，他当年绝不可能拿错。
“是的，东痍秘术的确可以让人复活。可阿音没有却成功，她当时昏迷了好几个月。我和师父都以为失败了，不过几个月后阿音醒来了，但她的心脏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御龙笛。”
“御龙笛？”
月晨听见云溪的话尖叫一声，圆溜溜的眼睛里面充满了震惊：“你说……你是说那个世间弥留的最后一把神器在她身体里？”
小狐狸尖尖的爪子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清音，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甚至连站在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镜尘表情都变了几分。
云溪点了点头：“没错，是御龙笛。”
不过随即她冷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月晨的说辞：“不过那算什么神器。分明是邪器才对。”
尖锐声音和她温柔的的面容格格不入。
月晨还想说什么，却被顾莲清一个眼神制止了，他看着脸上挂满嘲讽的云溪：“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把御龙笛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器，亏你们仙家还天天争来争去的。它是救活了清音不错，不过却把她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云溪的眼神格外愤恨：“而且它根本就是寄宿在清音身上，清音的魂魄本就不稳。一但清音入魔控制不住自己就会反被御龙笛的怨气操纵，变成杀人傀儡。师父弥漫之际给了我三根针让我万不得已时封印清音。”
“曙魄草镇压魂魄，那心头血呢？”顾莲清的声音不解。
“心头血是因为，我后来无意中发现，御龙笛十分的嗜血，云溪缓缓撩开她左手的衣袖。”
上面错落着新旧杂交的刀痕，一道一道的在白皙的皮肤上丑陋的横亘着。“清音受不住御龙笛的怨气，只有用鲜血来平复。而曙魄草配上心头血则可以相辅相成，功效更佳”
“啊！”顾浅看见洛云溪满手臂的疤捂住嘴惊呼一声。
镜尘则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沙哑着嗓子开口：“这次用我的血。”
云溪错愕的看了他一眼，放下袖袍摇摇头：“心头血对元神修为的损害都极大，我已经麻烦你那么多次了，再说清音是我的妹妹，于情于理也是用我的。”
一旁的顾莲清却淡漠的看了他们一眼，莫测的眸子里看不出想什么。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悦耳：“那用我的吧，我修为比你们都高，按照道理来说更合适一些。而且倘若元神修为受损，镜尘你不担心镜晗或者玄家找你的麻烦吗？”
“可是……”云溪的面上带着犹豫。
“没什么可是，本也是我欠她的。就当我还给她吧。再说你是目前这里唯一的医仙如果你倒了那她就没人照顾了。”
顾莲清一锤定音下了决定。
云溪听闻顾莲清的话也只能默然同意：“那好，既然如此的话。你们现在先各自回房休息吧。今日也辛苦你们了。炼药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待我明日把所有配药都准备好才行。”
“不用我们守在这里吗？”
顾浅眨了眨眼睛，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清音，表情有些担心：“如果玄家不死心呢？无论如何这可是御龙笛。”
还不等云溪回话。顾莲清就先摇摇头：“不用，今日你回去恢复灵力，我守着就行。明日再看情况。”
顾浅还想说什么。
顾莲清却不再理她，他站起身来撩了撩自己的衣袍，着看地上的小狐狸，说话的声音平静无波：“月晨你去跟着顾浅，但要记住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要多说。不然……你大哥想必会很高兴……”
他剩下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月晨还沉浸在云溪对御龙笛的描述中，措不及防就听见顾莲清这阴测测满带威胁的话语。它惊恐的瞪大一双眼，爪子按着尖尖的嘴巴。不住的点头又摇头。
我勒个乖乖…我还只是一个狐狸宝宝啊……
顾莲清可不管月晨那么多的内心戏，示意顾浅把月晨抱出去后，也坐在了桌边：“你也去休息吧，明日还需要你来炼药。”
云溪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清音，但她没反驳顾莲清的话，炼药这件事及需要注意力。
而她在玄家已经好几日没好好休息过了，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强弩之末。如果她此刻逞强，耽搁了明日的炼药反倒得不偿失。
于是她也没有过多推辞道：“那今日就先麻烦你了。”
然后对站起身来对顾莲清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玄家的事还谢谢你了。”说完也不等顾莲清的回答，转身走出了去。
而站在角落中的镜尘看了一眼顾莲清，也跟着云溪离开了房间。
门静静的被关上，原本拥挤的小房间一下变得尤为空旷。烛火在一片寂静中悠悠摇晃着身体。
顾莲清走到清音的床边，摇曳的烛火中，面容隽雅的男子定定的望着床上的少女。晦暗不明的烛光落在清音的脸上。
莲清执起清音放在外面的手，刺骨冰凉的寒冷，似乎要顺着她握着清音的手爬上心脏位置。
顾莲清却没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一些，然后有源源不断的温暖从莲清的周身传来想要缓和这种寒冷。
那温暖从他的心脏开始，再到手臂。顺着他的手掌传到清音的身体里。
似乎像是感觉到身体没先前那般疼痛了，清音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松开了一些。
顾莲清握着清音的一只手为清音传递灵力。身体却是轻轻的俯下来，用另外一只手去抚摸清音的脸颊，干净纤长的手指划过清音的脸颊。
抬眼就能看见清音的阖目而睡的样子，陌生邪气的面容。
他的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落在她嫣红的眼尾上。
那双紧紧闭着的猩红张扬的双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的覆在她的眼睑上，此刻看上去柔弱又安静。
“阿音……”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此后再也不会看见梦中那双明亮的眸子，笑着跟他说话了。然后他用力的紧紧的捂着清音的手，紧紧的握住。
像是害怕她会就此消失了一般。
任凭灵力源源不断的从身体流窜到清音的体内。
不过片刻时间，清音的脸色就不如先前那般灰败了，像是身体上的伤没此前那么疼痛了，她原本紧皱的眉头也一点一点的舒缓下来。
而顾莲清脸色则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苍白下去。
他稳了稳身形，似不以为意一般，抬手缓缓将指尖移向清音的眉间那团红色的火焰。
房间内的烛火很快就要燃烧干净的样子，火光也越来越小，映的整个房间昏暗无比。
顾莲清的手指还没触摸上去。跳跃的烛火就闪了闪，终于燃尽。
剩下一堆烛泪留在烛台之上，房间一下回归黑暗之中，窗外有淡淡的月光洒下。借着那黯淡的光辉，顾莲清凝视那昏睡中的人。
身后的房门突然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异响，窗外原本还好好的天气也在这时阴沉了下来。顾莲清停住自己的指尖，淡淡的转过身去看向那道不停在异响的房门。
房间内月晨的镜子忘记带走。
被留在了房间里。
镜子凹槽里的血液已经完全干涸，剩下一片残红。镜中的画面早就暗淡下来，像一面普通的镜子可照见这个房间里所有东西。
房梁，桌子，椅子，还有……
‘轰隆’一声，外面响起一道炸雷。刺耳的木头门摩擦声也在这一刻间猛然停止下来。莲清看向那道一直相互碰撞却始终没被打开的房门。
像是有什么顺着那薄薄的缝隙挤了进来。
可顾莲清巡视了一圈，屋内和原先一样，什么都没改变。
突然。
他的目光停止在镜面上。
镜子所显示出来的房间此刻已经充盈着许多黑气，这些黑气弥散进空气中。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蠕动挣扎，渐渐凝成一抹人形。
风声，空气流动声此刻突然都静止了一般。时间变得粘稠起来。只能听见那声惊雷响起之后，屋外的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面的声音。
‘噼里啪啦的’像一首天地奏响的催眠曲。